“不……不可能……为什么是你……为什么……”
下半夜的伏国寺,禅房中熟睡的年轻人猛然坐起,浑身轻颤,双手捏紧被褥,脸上汗珠涔涔,表情愤恨痛苦,眼神复杂,声音撕心裂肺。
“哎!”侧旁床铺的小光头跟着坐了起来,不过八九岁的他,眼中满是悲天悯人,“师弟,你还好吗,又做恶梦了吧。”
年轻人目光呆滞,对于小光头的关心置若罔闻。
对此,小光头早已习以为常,还是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样,还是看破红尘的姿态道:“师弟,孽障已生,是福是祸,自当坦然面对。与其逃避现实与责任,日夜饱受恶梦缠身,内心不安,不如勇敢承担。”
小光头继续道:“佛说:雾里看花,花非花雾非雾,明了心境一切皆是虚妄。”
“勇敢承担……”年轻人复杂的眼神逐渐有了一丝蜕变,口中反复念叨小光头的话。
此时,天已微微亮,月亮的身影还淡淡的挂在天边。
咚咚咚……
一连九道钟声,敲醒那些还在睡梦中的僧侣,提醒他们新的一天到来,该起床做早课了。
小光头穿戴整齐,下床打开房门,回头看了一眼呆坐大约一个小时的年轻人,摸了摸溜圆的脑袋,咂把两下嘴,无奈道:“师弟,今天早课你还是甭去了,师父和监寺师叔那儿我会知会他们,你就在禅房中好好休息。”
“乐天师兄,谢谢你。”
小光头失望离开之际,年轻人突然抬起头,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言语十分真诚。
“师弟,你……你想通了?真是太好了,太好了,我这就去告诉师父他们。”
一年前,重伤的年轻人被魈石村村民送到伏国寺,小光头乐天,主持的关门弟子,主动担任照顾年轻人的生活起居。别看他才九岁,可在伏国寺,除了屈指可数的几人外,辈分数他最高,不然整整大他两倍的年轻人,岂会被呼做师弟。
毕竟古武界的规矩在那儿摆着,不能乱了辈分。
可是年轻人醒来后,连个屁都不放,更别说与人言谈。而且,初来之时,年轻人整夜恶梦不断,醒后呆坐到天亮。这可苦了小师兄乐天,有事没事开导‘哑巴’师弟,为他诵经讲佛,阐述师父慧觉大师对人生的感悟。
因为,乐天不想师弟沉沦苦海,为心魔所困,希望自己乐天派的精神感染他,远离痛苦,浴火重生。
现在,真是千年等一回,师弟主动开口说话,怎能不让苦口婆心的乐天高兴。恨不能插上翅膀马上将这则好消息告诉寺里所有人。
年轻人并未阻拦,看着乐天远去的背影,由衷感激。
“小师兄,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师弟不会在逃避责任。陵大,小九会好好活着,就算追到海角天涯,也要把柒哥带到你的坟前,当面谢罪。”
说完眼神渐渐变的坚定,精气神也焕然一新。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乐天领着两个和尚进了禅房,一胖一廋,看面容,约莫天命之年。
年轻人首先对胖和尚施礼,叫了声‘主持’,然后称廋和尚‘师父’。
廋和尚是伏国寺的监寺,慧觉大师的师弟惠悟,见门下弟子振作起来,连道三声好。声音爽朗,足见他心生安慰。
站在一旁的慧觉颔首微笑,极像一尊弥勒佛。
长者的慈爱,小师兄的宽厚善良,让年轻人有些自惭形秽。
“师伯,师父,师兄,对不起,牧童让你们担心了。”
“师弟,原来你的真名叫牧童,可这名儿叫着挺别扭,不如师叔给你取的法名乐明好听。”
“乐天休要妄语,我等佛门中人四大皆空,名字只是一个称谓,何来世俗之耳。”
一旁的乐天朝牧童扮了个鬼脸,才一本正经道:“弟子知错,谨记师父教诲。”
无意间的一段小插曲之后,两位长者的目光再次聚焦到牧童身上。
“乐明,无论你以前身世如何,又或者发生过什么事,为师都不会过问。现在,你心意已决,为师更不会阻拦。但是你要记住,伏国寺永远是你的家,累了就回来,你小师兄和我们随时欢迎你。”
“等等!”
乐天突然打岔,道:“师叔,啥意思,你说师弟要走,去哪里?”
“不瞒小师兄,师弟打算下山,了却一些尘缘往事。完事之后便回来。”
一听下山,乐天难掩心中的激动,长这么大,外面世界咋样,只能从火房师兄弟那儿听到个七七八八,师父根本不让出去,还总说山下的女人是老虎,吃人不吐骨头。
“不错,有些事是该有个了结,总闷闷不可呆在山上,久了,容易产生心魔。不过师弟你这身板弱了些,打个流氓混混还可以,遇到像我这样的高手,就得靠边站,所以还是我陪着你下山吧。”
刹一听,说的蛮有理,结果越听越不是那回事。感情乐天那小子是想把自己拐带出去。
“师父师叔,你们觉得我这提议如何?”
慧觉惠悟首先看了眼面露难色的牧童,彼此相视莞尔,道:“不行,你的功力太差,世俗中,深藏不露的高手太多,你保护不了乐明,等几年再说。”
其实,不是乐天功力差,而是牧童太强。牧童那么强的人,都差点丢掉性命,乐天去了只会拖后腿,搞不好还会送命。
“师父,师父……师叔,你帮我求求师父吧。”
两人早就知晓牧童功力深厚,不然身受那么重的伤,拖了几天几夜不死才怪。所以无论乐天怎么求他们,都摇头不允。
眼看师叔不给力,乐天只好转移目标,“师弟,你就让我陪你下山吧。”
“我”牧童不想乐天淌这趟浑水,但又不好说明,只能撒谎道,“小师兄,师弟这次下山主要是感情问题,问一个欺骗我的人,不打架,也没人想要欺负我。”
“感情问题?是不是遇到老虎了呀?”
牧童心想,老虎怎么跟情感问题扯上了关系。宝相端坐的慧觉惠悟二人,也被问的丈二的和尚摸不头。
直到乐天说出:“情感问题肯定跟女人有关,师父常说山下的女人是老虎,厉害的紧,遇到了千万要躲开,我问火房弟子,他们也这么说。”
众人才恍然大悟,慧觉为掩饰尴尬,直念“阿弥陀佛”。
牧童也被逗趣,煞有其事道:“不错,师伯说的对。”
“哦,那算了,我还是留在山上安全点。师弟可得要小心老虎。”乐天虽有不舍,可谈虎色变已经根植于心。
三人见乐天主动放弃,也就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