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若华坐在马车里面,掀开帘子,见苏钰白远远地跟在身后,紧挨着释安他们。
“莹儿,刚刚钰白公子救我的时候遗了样东西在我这儿,你去叫一叫他。”杨若华道。
莹儿听罢便出马车,冲着后面叫了几声“公子,你东西落在这儿了!。
苏钰白闻声快马加鞭,追上杨若华的车。
释安使了个眼色,戒嗔便有意识地加快了马速,欲追上他。
“姑娘可是叫我?”苏钰白问马车里面的杨若华。
杨若华掀开帘子,嫣然笑道:“方才公子救我之际,落了样东西在我这儿!”
“方才情急,没太注意,不知落了何物?”
“也没什么,不过是一枚玉佩罢了!”杨若华道。说罢,伸手出来将一枚玉佩递给骑在马上的苏钰白。
苏钰白一见这玉佩,便会了意。伸手接过。他不曾有过这样的一枚玉佩。
果真,玉佩下面藏了一张纸笺。苏钰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拢入袖中。
待到四下无人时,苏钰白悄悄展开纸笺。只见上面用娟秀的字体写着:今夜丑时,阿满房中,要事相商。
苏钰白赶紧将纸笺捏在手里,稍一用力,纸笺便成了飞灰。心中念着:阿满大概是昆仑派一名弟子吧!
大队伍行至一个荒野小客栈名唤“有间客栈”,这地方是昆明派经常落座之地,老板对于杨若华很是熟悉。房屋安排妥当之后便一一歇息。戒嗔与苏钰白仍旧一个房间。
至丑时,苏钰白用了老法子潜了出来。
白天他便注意到一弟子叫“阿满”的住在何处。晚上也就轻车熟路了,刚至房门外,阿满便悄然开了房门。
杨若华早就等在里面了。
“钰白公子请坐!”杨若华看到苏钰白,忙说道。
苏钰白便进来了,阿满又将房门轻轻关紧。
“阿满是我心腹,他在房内,不碍事!”杨若华看了一眼阿满,接着说道:“叫来钰白公子是因为有一事不懂,还请赐教!”
苏钰白知道她让阿满在房内是为了避嫌,回答道:“杨姑娘尽管说。”
“公子可投了西来教主释安的门下?”
被她这一问,苏钰白不怒反笑,道:“苏钰白生是齐岳门地人,死是齐岳门地魂。掌门待我恩重如山,我定不会判他!”
杨若华送了一口气,道:“那为何我两次见你,你第一次是被竹山派追杀;第二次又和释安他们同行?”
“此事说来话长,恐不便多言!但我苏钰白愿用项上人头来担保,我绝对不会做背信弃义之事。”
杨若华站起身,郑重道:“公子说的话,我杨若华绝对相信!今日叫你过来,便是商量一事——公子可愿意让我们同释安斡旋,将你从魔爪之中解救出来?那释安武功高强,正面我们斗不过他。可到了卞州,御剑山庄的人便会来接应,到时候也就不怕他了!”
见她如此侠肝义胆,苏钰白打心底里佩服她。若因为救自己同释安他们闹翻了,后又有会兴镖局的人伺机而动,那到时候便是两路夹击。这个险,不能轻易冒。
于是苏钰白道:“杨姑娘的好意钰白心领。届时到了卞州,我也不知他们会带自己去何处。但我定会万般小心,姑娘无须牵挂过多!”
杨若华见他心意已决,也不好多说什么,又聊了一些久别重逢的话,二人方才回到各自房间。
这是苏钰白第二次来到卞州。想那日来卞州,还是同师姐师兄们同来,如今已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卞州城里,杨若华一行与释安他们便分道扬镳各道了别。御剑山庄的人早来接应,昆明派同他们一道上了御剑山庄。
释安这边却不见任何行动,也没说要去什么寺庙之类的,而是径直到了红玉楼。
苏钰白仍旧戴着黑色斗笠,换了一套红领大斜襟的玄色麻布衣裳。这几年在齐岳门养着,肤色倒白净起来。玄色服饰衬得肤色若白玉般亮眼。
还未进红玉楼,苏钰白便听到了贺红绫爽朗的笑声透着一股娇媚。
释安在前,苏钰白与戒嗔其后,紧接着是其他弟子。几人依次进了门,又上了二楼雅间。苏钰白担心贺红绫认出自己,又将头上斗笠压低了一点。
此时贺红绫正同一位男子把酒言欢。那位男子身着秋色三梭罗织锦的衣衫,上面绣着白狐样式花纹,头发用金镶玉的束冠高高绾起,额前戴着绿松石的抹额。龙眉柳叶眼,面庞既有女人的柔美也有男人的英气,透着一股子不羁之气。
跟随男子的还有三个侍从,高大威武,不苟言笑。然而一身黛色薄纱衣的贺红绫却坐在了男子的腿上,一杯一杯地给他斟酒。二人有说有笑,极尽风流。
释安扫了一眼他们,转身带着苏钰白和几位弟子坐在了隔着一道楼梯的另外一头的座位上。
小二忙过来招呼他们。
贺红绫朝这边望了一眼,目光瞟到了一身玄衣的苏钰白。心中想:这人看着怎么如此眼熟?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于是贺红绫亲自给身下的男子喂了一口酒,用酥进了骨子里的声音道:“平少爷,您这边先坐着,我去招呼一下那边的客人!”
男子嘴角微扯,眼珠子不放过贺红绫的细软腰肢,道:“早点回来,酒没喝完呢!”
“放心吧!”
贺红绫扭着腰肢走向释安这边。她身后的男子,目光忽地阴沉,落在了苏钰白的身上。
苏钰白见她走了过来,不经意地低下了头。
贺红绫对释安说话,目光却不时地瞟向苏钰白:“释安师傅今日下榻红玉楼,我就将后院荷花塘旁边的房子留给您吧!那边很安静,您打坐念经也方便!”
“如此甚好,有劳老板娘了!”释安满意地点点头。
又寒暄了几句,贺红绫转身回到那平少爷处时忽地脑子里灵光一现:这玄衣男子不就是苏钰白吗!身形体貌差不了,自己行走江湖多年,认人一认一个准!
这样一想,她又禁不住嘴角上扬,得意地笑了起来,回到平少爷身边,继续喝酒。
苏钰白见贺红绫这神态,心里一阵哀怨:贺红绫不会是认出我了吧!我这副模样她都认得准,得是什么眼力劲!
到了红玉楼,苏钰白一双眼时刻紧盯着释安。他知道他到了卞州必然有所行动。果不其然,到了夜间入睡时刻,苏钰白再至释安窗户口子中时,里面早已没了人。
忽听得荷花塘那边有动静,苏钰白赶紧躲了起来,只见释安一跃而起,踏着荷花花尖飞上了屋顶,消失在夜色中。
苏钰白赶紧跟上去。他的轻功无声无息,飞檐走壁不在话下。一路跟着释安,释安也察觉不出来。
那释安径直往东巷,路过平府大门,从一个小侧门绕了进去。门内又出来两个大汉,抱拳守在了门口。
若翻墙进去,里面究竟是何样也不清楚;且两个大汉就盯在门外,不能打草惊蛇。
于是苏钰白折身返回。
释安进了平府之后,由下人带路,来到了一座装潢精美的屋子。
屋子内早有人等候着了,这人正是白天同贺红绫喝酒的那人,不过换了装束,一身绛紫色便服。
“王爷!”释安行了个君臣礼。
此人正是信平容。
释安恭恭敬敬地递上那枚昆仑狐魄给信平容。
信平容接过昆仑狐魄,观摩了一阵,从腰上香囊中拿出那头顶发与昆仑狐魄放在一起。只见那昆仑狐魄发出幽幽的紫金光芒,若影若现。
信平容满意地扬起一边嘴角,道:“这事办的不错!江湖上传闻的狐族圣物昆仑狐魄,最终还是到了我们的手中!”
释安被称赞了,心里也舒坦,道:“圣物岂能由他人玷污,只有王爷此等身份的人才可拥有!”
“大师说的是!”信平容十分满意,道:“昆仑狐魄一到手,找到狐族人也是指日可待的事了!对了,齐岳门那边情况怎样?”
“五瘟留在幽阜随时留意他们的行动,齐岳门的下一任掌门苏钰青有把柄握在我们手中,不得不当我们的眼线。星辰坳的北辰子如今人在齐岳门,待他将预言石的东西一算出,我们这块,也定是头几个知道的!”释安胸有成竹。
“这些事交给你,我很放心!”信平容对于释安,又多了几分信赖和赞许。
释安赶紧道谢,又接着问:“王爷交代我要留住苏钰白的性命,不知是何意?那日在幽阜他夜里私闯齐岳门,还扬言要杀了苏钰青,闹得齐岳门上下人心惶惶;在路上又设计救了昆明派杨苍之女。这样的人,属下不觉得他会弃暗投明!反而担心他会捅出什么篓子来!”
信平容冷笑一声,道:“留着他自然有我的用处!你不用担心!你别忘了,我们在沧州潜伏这么多年的目的是什么?”
“借狐族之力扰乱沧州武林!好给大王有机可趁!”
信平容伸出一根指头,摇了摇,道:“这是其一;其二,你可知这苏钰白是何人吗?”
释安一头雾水。
“他是怒项王的后人!”
“怒项王?”释安惊得瞪大了眼睛:“怒项族不是已经都被狐族人灭族了,一个不剩?”
“怒项王的儿子还活着,被一头狼给救了。十五年后,苏元韫发现了他,并且把他带回了齐岳门,赐名‘苏钰白’。他们怒项族是灭狐族最大的功臣,可最后,沧州大地,没有一个人承认他们的丰功伟绩!作为怒项族后人,如果是你,你怎么想?”信平容直直地盯着释安。
释安恍然大悟:“王爷这是要……告诉他身世,激起他的不平与怨气?”
信平容冷哼一声,道:“他的身世,想必苏元韫已经告诉他了,不然怎么会将昆仑狐魄交给他?苏钰白这一路拼了命地往西南方走,最后却消失在了九水坞,又突然从九水坞出现……这一切,定不是巧合!他在九水坞一定遇到了些什么。为了一探究竟,我要亲自去一趟!”
“您亲自去?”释安大惊失色,忙制止他:“可是您一人去,太危险了,九水坞从来都是有进不出的!而且大王交代过……”
“又是大王大王的!”信平容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我大哥这是要将我困在这卞州城一辈子直到平安老死!我既然来了大晏国,如果不能为我们龟羌做点什么,那我这个细作不是跟废物一般!什么都不用说了,我去意已定!”
释安心想:大王就是想让你老死在卞州。看他如此斗志昂扬,也不好说什么了。出了平府,背地里却拖平府大王心腹报信给了龟羌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