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一夜,还在继续下着。
清晨,人们早早的就起来了,他们用雨水洗了脸,然后吃了点干饼收拾行李又启程了。
见她一直看着启程的人们,宰虎问,“你在找那几个人吗?”
他当时是走在后面的,所以只有他知道薛脸受伤是因为有人推了她。
她点头,“嗯。”视线一直看着启程的人们。
阿利和继礼看着她看向宰虎,宰虎告诉了他们薛脸受伤的原因,阿利这才知道原来薛脸叔受伤不是意外!
他看向启程的人们,想找到那几个人。
人们排着长长的列,继礼说,“我们也走吧。”
然后带着他们越过人们去到了前面。
雨下了三天还在下,路面被雨水淹没,沼泽连成了一体。
走过没过脚踝的水面,脚边有鱼游过,不知是沼泽里的鱼,还是从雨水里新生的鱼。
有鱼停在路面中间,一个行走过去,鱼晃动扭曲起来,没有实体,只能看得到影子。
雨水冲刷着树叶,树叶落在水面,鱼儿立刻涌了过去,然后青色的树叶一点一点的变成黑色,然后沉下水面,沉在了清澈水底的路面变成了黑色的泥土。
三天,他们从队伍后面找到了队伍前面,她还没有找到那个推她的男人。
阿利问,“他们是离开了吗?”
她摇头,她只是想让他们道歉,如果他们早就离开了,那没有寻找的必要,她看向继礼,“叔,我们最后再找一遍吧。”
继礼点头。
因为一直走在水里,人们时常要停下。
在又一次停下的时候,他们也从队伍前面退到了队伍后面。
人们坐在高于水面的树根下,她看向最后面的人,突然她看到了什么。
天黑的时候,梨溪才起身把薛脸埋在了不远处的大树下面。
然后他就像个没有表情的木偶坐在地上看着夜晚。
没有回去也没有跟上人们,只是呆呆的坐着。
黑暗漆黑里,似有妖魔出现,他好像听到了沼泽里的那只妖魔从水里出来的声音,他直直的看着,没有动。
他在期待。
期待妖魔吃了他。
但夜晚退去了,没有妖魔出现吃了他。
不仅没有妖魔,病痛也没有来找他。
最后是虚弱和僵硬拜访了他,他僵着倒在地上的时候,他以为他终于要死了,心里有了一丝喜悦,并闭上了眼睛。
但预想的死没有到来。
他睁开眼睛,在昏暗的天色中看到了薛脸的脸。原来埋的太浅,雨水把泥土冲走了。
看着薛脸的脸,梨溪的眼睛动了动,然后放弃了。
被发现了,所以他不能寻死了。
再次把薛脸埋掉,梨溪用野草编织了一个蓑衣告别薛脸背上给他们留下的行李朝前面启程了。
因为阿薛说要跟上继大哥他们。
他用了一个夜晚追上了人们,在早上人们启程的时候跟在了队伍的后面。
大树的树冠边上,梨溪一边看着天空一边从蓑衣下伸出一只手去接天上的雨,雨冲刷手掌积成水又飞溅出去。
有青色干涸树皮一样的东西落在了他的手心,然后他的手就被人抓住了。
“梨溪?”
女孩的声音让梨溪顿了一下,然后他转过身来对女孩笑了一下。
看见是梨溪,她笑了起来。
似乎没想到她会发现自己,梨溪问,“你怎么发现我的?”
她说,“我数了人,多了一个人。”
为了寻找那几个男人她数过了人数,打算最后再找一遍又数一遍的时候发现多了一个人,整个队伍只有他一个人站在一边,她想着是薛脸他们跟上来了吗?
怀着雀跃,她走了过来。
梨溪没想到是这样,不由得苦笑。
她松开梨溪的手,看向梨溪身后树的另一侧,没有看到以为的薛脸的身影,她顿了一下,还是问道,“薛脸呢?”
梨溪倒掉手心的雨水,垂下眼睛,又抬起,“我把他埋在了大树下面。”
她突然起身走向一个地方,阿利以为她找到了那几个男人跟了过来。
没想到居然是梨溪叔,阿利高兴的正想喊梨溪叔,就听到了那句我把他埋在了大树下面。
只是一瞬,阿利就明白了那句话的意思,因为他在大树下没有看到薛脸叔的身影。
梨溪也看见了他们,他第一反应是笑,“继大哥,还要麻烦你了。”
继礼皱起了眉。
宰虎说,“难过的时候就不要笑了。”
梨溪眼睛一下就红了,但他忍住了眼泪,他不能哭,阿薛让他不要哭。
但他越忍,越让人想哭,阿利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在树的另一侧没有看见薛脸的时候就预示着什么,梨溪的话给了她最后一击。
薛脸死了?
死?
当她意识到死的时候,一瞬间全部的一切都消失了,只有薛脸倒在黑暗的地上,周围一片漆黑,有什么跟他重叠。
那是谁?
哪里好痛。
但她感觉不到哪里痛。
只有一件事很清晰,那就是薛脸是为了救她,她害死了薛脸。
她当初为什么要来登山?
如果当初她没有跟着他们就好了……
脑海有什么浮现,那是巨大的黑暗,和痛苦,如果当初她没有——
就在黑暗和痛苦袭击她的时候,人群里突然有人倒下了,激起了巨大的水花。
她就看了过去。
然后认了出来。
是那天推她的那个男人。
男人倒在清澈的水面,如同漂浮的浮木,很久没有动静。
她直直的看着,心里连憎恨都没有,只有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