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A城气温的越来越热,大家也都无心上课了,每天都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一边埋怨着学校怎么还不放假,一边期盼着暑假快点到来。夏安安的心情也像窗外的知了一样浮躁的不行,她的心早已不在眼前书桌上的课本上了,她的心一半在暑假上,另一半在易明宇身上。
“他到底喜不喜欢我啊,唔,估计是我太自恋了吧,他这么优秀,怎么可能会喜欢我呀,那他干嘛还对我这么好,可能是把我当成朋友?啊啊啊啊好烦,怎么感情的事情这么麻烦啊!夏安安!不要再乱想了,他不喜欢你,你别自恋了!”夏安安趴在桌子上一边在草稿本上胡乱图画着,一边在神游,而台上老师讲的酸碱中和滴定的大题她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直到下课铃响起才恍过神来,戳着本子懊恼自己又一节课没有听。
学校计划的是下周进行期末考试,夏安安越复习越感觉自己不会的题和知识点真多,索性不看了,利用晚自习偷偷看起了从易明宇那里借来的诗集。夏安安有个习惯,在她感到压力很大或者很烦躁难受的时候,她就喜欢一个人呆着听歌或者读书做摘抄。在现代诗集中,夏安安最爱泰戈尔的《飞鸟集》,里面的诗句太美了,包含了万物自然的生生不息,让她感动震撼,亦包含着的纯粹的爱情情感,让她每每读到时,便为之动容。
“我听见爱情,我相信爱情。爱情是一潭挣扎的蓝藻,如同一阵凄伟的风,穿过我失血的经脉,驻守岁月的信念。”,夏安安细细读了两遍,工工整整的把它摘抄到了本子上,感觉有一种莫名的朦朦胧胧的感觉,像是一种信念,又像是一种淡淡的失落。一年又一年了,属于自己的那么美好的爱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来。
从初中到高二也不是没有人追过夏安安,向她表白,但她都无一例外,委婉而坚决地拒绝了,依旧形单影只,看着朋友的爱情分分合合,或是甜蜜,或是失恋,而自己只能在旁边喊着,“老铁666”“兄弟可以呀加油”“没事,分手就分手,下一个更乖”。也不是没有心动过,羡慕过,但内心的敏感多疑和骄傲让她一次次在别人的示好面前却步。
她只想要一段纯粹的,完整,干净的爱情。
这样一天天的晃着,很快便到了期末考试。夏安安考完没什么感觉,不会的还是不会,会的也不知道对不对,反正就那样呗,只是在考完最后一科的时候心里有点恍惚的感觉,转眼间已经马上要高三了啊。
离放假还要再有两周的时间,所以学校暂时不会放假,但庆幸的是晚自习却暂时取消了,所以夏安安考完之后便买了饭回宿舍了。
因为白天刚考完了物理和数学,感觉有些累,夏安安便没有再做题或者复习了。听到舍友在互相对答案,考的高的人欢喜,考的低的人难过,夏安安感觉有些烦躁,就准备出门去操场走走。
出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今天的月亮不是很亮,朦朦胧胧的,偶尔还会被飘来的几朵闲散的浮云而遮盖。夏天的晚上并不是很热,有风吹来的时候甚至会感到一丝的清凉。夏安安从学校另一边的梧桐小路走向操场,地上还零零散散的落着几片枯叶,在橘黄色的灯光下泛着金黄。
就在她静静感受着一个人独处时的宁静和没有人打扰吵闹喧嚣的满足时,就听见有人似乎在喊他的名字。夏安安转过头的时候,就看到了在灯光下站着的易明宇,他的腿似乎已经康复了,石膏和拐杖都不在了,他挺拔地站在那里,就远远的看着她笑。
对易明宇出现感到十分惊喜的夏安安,连忙小跑着向他奔去,从上次见他算起来,已经快一个月了,能在这里偶遇,真是意外之喜。
易明宇刚才隔着很远就看见前面有一个单薄的身影不紧不慢的走着,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夏安安,本来想跟着她,看她什么时候发现她。但跟了一段时间却发现夏安安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安安静静,孤孤单单,只是在她偶尔隐于树阴影下的黑暗处时,易明宇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有点心疼这个姑娘。现在看着因为小跑过来而微微喘气的夏安安,将眼中百般的情绪隐藏了起来,笑了笑,递给了她一瓶水。
两个人便一起一边交谈,一边走着。夏安安问易明宇好不容易没有晚自习,不在宿舍呆着,出来做什么,易明宇注视着她,“宿舍太吵了,出来散散心。那你呢?”“我也是。”
夏安安微微转头就对上了易明宇的双眸,连忙别过脸。操场上除了他俩只有孤零零的几个人在跑步,宿舍楼的喧嚣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却显得夜色更加寂寥,反应了朱自清的“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走了几圈,两人坐在看台上休息,不免聊起了这次考试,“你这次考的怎么样?”夏安安在座位上晃着腿歪着头问易明宇。
“唔,还行吧,但数学有一道大题没解出来,估计比上次排名要退步一些了。”
“没事,这次题可能难一点,你不会大家都不会的,安啦安啦”,夏安安看着易明宇的侧脸安慰道,“我也是,嗐,成绩出来估计也就那样吧。考的好又怎么样,根本没人在意吧。”
易明宇听到夏安安低落的华宇,心里暗暗一惊,犹豫的问道,“为什么这么说,可以给我讲讲吗,不开心倾诉出来会好一点。”
夏安安身体微微往前倾着,面无表情,目光似乎透过学校的高楼,看向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操场上的灯光散在她身旁,让她看起来似乎离所有人,离这个世界都隔的那么遥远。她总是笑着的,从未说过悲伤,但易明宇在这个时候,却清晰地看到了她坚强下的脆弱。
“在我七岁那年,父母便离婚了。听说那时母亲和父亲大吵了一架,便再也没有回来。那个时候我正在读小学一年级,住在托管里,周末是父亲来接的我,我毫不知情,还闹着父亲母亲怎么没有来接我,但父亲只是抽了支烟,沉默了一会儿告诉我,以后周末要自己一个人坐公交车回家了。那时的我,还不明白一个人坐公交车回家的意义。”,夏安安顿了顿,继续说道,“从那天起,我便再未看见母亲了,而父亲也越来越忙,越来越无暇顾及我。后来慢慢长大,我才渐渐理解了一个人坐车的意义,它的意思是,要一个人倒两辆车,做一个半小时回家,它的意思是,上学路上过马路的时候,不会有人牵着你的手,亦不会有人在你摔跤的时候把你扶起来,它的意思是,在家长会的时候,你也只能孤零零的一个人,看着别的小朋友的家长接他们的孩子开会,回家。”
夏安安说到这的时候转头对易明宇笑了笑,好像故事里的人和事都与她无关,似乎她讲的是别人的故事,而她只是一个远站在之外的看客。但易明宇的心却好像被一双手紧紧的攥住了,心疼的几乎无法呼吸。
夏安安又将视线投向远处的霓虹,继续说道,“我其实小时候特别怕鬼,胆子很小,晚上一个人常常害怕的睡不着,那个时候就特别羡慕托管里面托管老师的女儿,每天晚上都能听到她妈妈给她讲的睡前故事。我那个时候有时害怕的不行了,犹豫了很久还是准备抱着枕头去找老师,但在门口的时候,从门缝中看见老师一只手揽着她的女儿,另一只手举着故事书,轻声的给她念着,温暖的橘黄色的灯光柔和地照在他们身上,我在门口抱着枕头就静静的站着,没有进去打扰了,默默地听完了故事再乖乖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那个时候我真的好羡慕她。我现在都记得那个故事,讲的是一个牙医告诉小朋友们要爱护牙齿的故事。“
说到这,她的眼睛又弯了弯,笑了起来。易明宇静静地倾听者,注视着她,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怨恨他们吗?”
夏安安听到,歪了歪头,“谁?我的父母吗?”,然后又笑了,好像易明宇问的是多傻的问题一样,“当然不呀,大人的事情和感情他们自己来处理,我又有什么资格来过问,若是他们在一起不幸福,我更不应该为了自己而去捆绑他们。而我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听话一点,不要再给他们添麻烦了。其实我很感激他们,生我养我,尽量满足我的愿望。我也很感激命运,让我比别人更早的学会了独立,自强。我相信这一切都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易明宇看着面前的这个傻傻的姑娘,她像一颗树苗,顽强的蓬勃生长,又像是深林中的芝兰,不以无人而不芳,她把晴天分享给了所有人,却一个人在雨天治愈自己的难过。这样坚强而明媚的她,让他想起了三毛写的诗,“如果有来生,我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一半在尘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一半洒落荫凉,一半沐浴阳光,非常沉默、非常骄傲。从不依靠、从不寻找。”,易明宇有一种别样的感觉,那是他在其他人身上从未见到过的。
“其实我的父母对我从小要求特别严格,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都要求的清清楚楚,我被拘在教条式的条条框框里,我初中在X校上的,我父母本来希望我高中也能考上A城中最有名望的X校,但我中考让他们失望了,最后来到了这里。其实我对自己也挺失望的吧,安安,我是不是很没用?”易明宇温柔的看着夏安安。
“怎么会呢,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你不会拘于此,亦不会止于此,你闪闪发光,那么耀眼,怎么会对自己失望呢,易明宇,我都这么信任你,你也要相信自己呀。你是最优秀的。”夏安安说完便抱住了易明宇。
易明宇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搞得不知所措,然后小心翼翼地环住夏安安回抱住她,直到最后,两个人紧紧的抱住,没有说话。寂寥的夜幕下,两个人互相拥抱着,像是从对方身上相互寻求着慰藉和救赎,似乎那是唯一的温暖和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