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中,西南蛮子三三两两坐在一起,相互闲谈休息,木老大、影刀儿、庞宽围成一圈,商讨着今后的去向。“有人!”影刀儿手突然搭在腰间弯刀上,细长阴沉的眼睛望着木老大身后的树林处。
庞宽、木老大齐齐望着影刀儿所指的方向,一个浑身披着黑袍的人从树林的阴影中走来,他左手带着银质金属爪套,还拖着一个一动不动的青年,身穿捕快服,昏迷不醒。
“是他!”庞宽认出了这人正是与他们打过多次交道的神秘黑袍人。
其余盗匪见到黑袍人现身,皆起身警惕,现场气氛瞬间变得肃杀寂静。木老大心里疑惑,自己一伙人悄无声息地离开,还未来得及联络他,黑袍人是如何找到自己的?
面对剑拔弩张的氛围,黑袍人似是浑不在意,他一步一步走着,王宇被拎着后襟拖在地上,随着黑袍人的前进,地上被拖出一道明显的痕迹。
距离木老大约三丈的距离,黑袍人停下了,因为他感受到了气机的变化,若说之前是威慑的话,此刻黑袍人再进一步,便会遭来无情地打击,影刀儿的弯刀、庞宽的拳头、木老大的长刀会毫不客气地招呼在他身上。
“我帮你们揪出来一个尾巴,你们反倒是对我拔刀相向,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呀。”黑袍人磨铁一般嘶哑的声音在静寂的空气中响起,显得颇为突兀。
庞宽问道:“这人是谁?”
“应该是一个衙门的捕快。”
木老大心里一惊,没想到即使自己接到消息就没有丝毫犹豫地选择转移,竟然会被衙门的人盯上了,若是如此,前几次他们又怎会顺利逃脱?
影刀儿替木老大问出了他的疑惑:“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
“今日接到城里来的消息,说明镜司出动,带队来到西南剿匪,明镜司不比寻常官府,便前来与各位商讨一番。”黑袍人奇怪嘶哑的声音在树林里回荡,“可我去了原先的据点,却发现你们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好在我手上也有一份转移路线图,你们又刚走不久,我才能沿着踪迹找到这里。还碰巧抓到了这个尾随你们的尾巴。”
“那这个捕快是如何发现我们的行踪的?”木老大踏前一步,面露疑色问黑袍人。
“我也不知道”,黑袍人坦然承认道,“我想这个问题的答案应该在他那里。”黑袍人随手一甩,把王宇像麻袋一样丢在中间的空地上。
剧烈的疼痛感让王宇清醒过来,他只记得腥味、粘稠的血海将他淹没,之后就失去了意识,此刻阳光又再次映入眼中,他恢复了一点儿视力,却看到周围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数百人。
细细一看,木老大、影刀儿、庞宽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另一边是一个身披黑袍的人,他想起来,此人正是他昏迷前看到的那个黑影。
王宇心里一颤,恨不得自己立马再次昏过去,从来没有醒过来,但是已经晚了,影刀儿一把拎住他的衣襟拉到近前,恶狠狠地说道:“小子,快把你怎么追上我们的说出来,我们可以饶你不死。”
王宇倒也表现得硬气,一声不吭。
影刀儿叹息一声,弯刀出鞘,刀光一闪,鲜血喷涌,王宇的小指直接掉在地上,王宇的小指整个被斩断,血液涔涔流下。他顿时痛苦地大叫出声,脸色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失血,霎时间变得苍白,额上汗珠亦是如雨落下。
“我说我说,你们不按套路出牌啊!”
“山贼不是一般先威胁再动手的嘛,你直接上来就动刀子。”
“能不能给我一点反应的时间啊!”
王宇小指已断,十指连心之下,他疼地几乎要昏过去,故而靠着大吼将心里话统统喊出来,希望能缓解生理上源源不断的痛苦。
木老大一行人都是刀口舔血的凶徒,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如今倒像是他们一群恶人欺负一个小孩子一样,心里竟然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
影刀儿嫌王宇聒噪,喝道:“别喊了,快点儿说,不然你的第二根手指就保不住了。”
“我说我说……”
王宇看影刀儿作势欲砍,连忙将他鼻子的奇特之处和追踪至此的经过和盘托出,没有一丝隐瞒。木老大和黑袍人听了也只能暗暗称奇,没想到世上还有如此奇人异事。
庞宽问道:“老大,这人怎么处理,若是留他,我们的行踪就会暴露无疑。”
“杀了吧。”木老大倒也一点没有爱才之心,干脆利落地说道。
“什么?”王宇见自己如实交代,依然要身首异处,不禁悔恨着,当初他没有听叔伯的劝告,以至于如今竟然要在这荒郊野岭之中丢了性命。
“小子,怪就怪你命不好,碰上了我们。”影刀儿一边说着,刀光再次闪过,王宇已经准备好迎接最终的死亡了,只听得“砰”的一声,王宇却没有感到一丝痛苦。
影刀儿握着弯刀的右手微微颤抖着,就在他出刀的刹那,一枚石子如风似电,击中了他的刀面,巨大的力道差点儿让他把弯刀丢了出去。
身为一个刀客,丢失了自己的刀就是丢了自己的命,所以影刀儿拼命握着刀柄,防止弯刀脱手,终于将那巨大的力道抵消,但是他的右手也酸麻无力,一时半会儿也举不起来了。
其他人只闻一声巨响,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黑袍人、木老大、庞宽都在近前,清楚地看到了那枚石子的来路,他们望向远处,一个青衫公子模样的青年人正蹲在一个大树的树枝上,手里把玩着两枚石子,不断抛起落下,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
青年人的嘴里嘀咕着:“幸亏来得还算及时,不然这小子小命可就没了。”
唐晚及时赶到了。
森林中气氛凝结,寂静无声。
木老大目光收缩,看到唐晚的到来,他已经意识到了大事不妙,念头急转,既然此人为捕快出手,想来定是官府一方的人,那么官府的大队人马想来已经不远矣。
在场的诸位皆是心思敏捷之人,都意识到了唐晚的出现意味着什么,庞宽已经低声喝道:“影刀儿和我留下阻击此人,老大你带着兄弟们快点儿转移。”影刀儿没有说话,身形已经闪出,弯刀如月,向着唐晚斩去,庞宽紧随其后,拳势暗藏,伺机而动。
刹那间,剑影刀光交击,拳风刀劲碰撞,两道身影伴着刀剑攻势跃出,将影刀儿和庞宽的进击之势生生阻断,一者伟岸威严,衣着华丽,尽显霸者气度,正是金刀盟盟主,“金刀”金岳伦,另一者面容冷峻,长剑在手,正是“星火燎原”丁原。
金岳伦谨慎打量着局面,说道:“这些盗匪果然不是泛泛之辈,是个硬茬”。
丁原也并未搭话,他目光紧紧盯着影刀儿,他知道那柄诡异的弯刀,是稍不留神就会夺人性命的致命杀器。
随着这二人的出现,须臾之间,周遭出现无数身影,隐隐呈现合围之势,截断了西南蛮族盗匪一众人的退路,这些人正是随商正赶来的玄衣卫和金刀盟众。
商正从林中走出来,唐晚立于他身旁。先前,他凭借高绝的轻功身法,在周围探查敌人动向之时,发现了木老大众人正在此处歇息。与此同时,还看到王宇被擒,便在他命悬一线的时候出手将他救下。
木老大知道此时为时已晚,除了正面应对别无他法,他带着影刀儿、庞宽、翟胖子走到西南众匪之前,与明镜司一众人相对。黑袍人侧立一旁,静待局势发展。
王宇被拎着提到众人身前,扔到两方当前的空地上,木老大冷声说道:“这是你们的人。”
商正看着其身着捕快服,虽疑惑捕快如何发现他们行踪的,却温声回道:“不错。”
在他示意之下,玄衣卫飞速出动两个人将王宇接了回来。木老大他们不是没有想过将王宇杀掉,或者用他来当做人质,但是想到唐沉晚那诡异的石子暗器,便觉得是徒劳。
“我现在只有一个问题。”木老大沉声问道。
“请讲。”商正很乐意消耗时间,他已经给许佑荣传讯,但是待他率领大军赶来,形成合围之势还需要时间。
“你们是如何知道我们的行动路线,并在此埋伏我们的。”
商正听他们的疑问后,不禁一笑:“在下猜到你们也对此颇有疑惑”,他顿了顿,接着说,“我们发现了你们在城中的内奸,并借他之手,将你们引导至此。”
木老大向黑袍人看了一眼,商正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特意打量了几眼装束神秘的黑袍人,继续说道:“看来我们运气不错,不仅将你们引了出来,而且还有这位血影余孽。”
木老大思虑回闪,从接到内线的消息,到派出的斥候回报的消息,竟然都是明镜司设下的局。官军和捕快的动向正是演给他们看的,为的就是让他们按照内线提供的线路进行转移。而后他们在此以逸待劳,便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
他不禁后悔自己的莽撞,若是自己能够沉得住气,便不至于将几百名弟兄带入到如此绝望的困境里。
同样的,黑袍人联系商正所言与自己这边掌握的信息,片刻也就明白了明镜司的计谋,他不禁感叹不愧是明镜司,盛名之下,必无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