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毕业了,要回家乡参加工作了。
梅子有些依依不舍。
剑邀请梅子和他一块回老家,如果可能的话,到家休息几天,然后去他工作的单位看看。
梅子欣喜不已。
经得家里人同意后,梅子和剑一块先回到了他华中省东部的家。因为没有直达的火车,他们辗转换了几次车,才到达剑家的那个小村庄。
虽然不是第一次来华中省,但却是第一次来剑的家。
虽然到家的当天是艳阳当空照,可是头天刚下过雨,天不是很闷热,没有铺过沥青或水泥的路面满是泥泞。剑的家离马路还有一段距离,虽然这段没铺水泥、没铺沥青、没有石子的路的距离不远,仅有约五百米,但他们还是走得很艰难。看看梅子和剑的鞋子及裤腿上粘的泥水就知道了。两大包的行礼,再加上剑在路上买的香蕉与甜瓜,让这一段本来就很不容易的路程难上加难。一大包行礼剑扛着,另一包他与梅子一块掂着。
正当梅子感到自己的手与胳膊都酸疼的时候,前面路口有一五十多岁的老人骑着自行车过来,然后在他们身边停下了。他的青色的裤腿被挽上了小腿,而脚没穿鞋子,赤脚踩在泥地上,衣服也是那种农村老人常穿的青色T恤衫,头发不到一厘米长,应该是剃光头没多久长起来的,双鬓的几根白发在阳光的照耀下很是显眼,但脸是那种让人看上去很温和的国字脸。他双脚立住,双手扶着自行车车把,眼睛很慈祥地看着梅子他们说:“回来了?”然后把自行车立住。梅子问询的目光由老人身上转向了剑。剑叫了一声“爸”后,微笑着对梅子说:“这是俺爸,”对他爸介绍梅子,“这是梅子。”梅子赶忙轻声叫了声“伯父好!”老人边微笑着应了声“哎”,边首先把梅子手里的行礼往他的自行车后座上放。
老人是中国农村最典型的父亲形象,她想起了远在几千里之外的父亲,梅子的眼睛里顿时潮湿了。她在第一眼就对眼前的这位老人充满了亲切感。
老人用绳子把行礼都绑在自行车后座上了,梅子和剑的手里就只拧了刚买的水果。身上突然被解放了,好轻松啊。
当梅子他们来到村口时,梅子差点被那场面弄得晕眩了。剑村里的七大姑八大娘,还有很多的小孩子全在那站着……这是什么欢迎仪式啊?老人自己说那是村里人知道你们要回来,所以来看看的。梅子的脸一下红了,她知道他们都是来看她这个剑从远方带回来的未来媳妇长得什么样子的。剑看向梅子无奈地笑了笑说,他们那里就那风俗习惯。梅子说没事,然后她用手把头发往后拢了拢,再拽了拽衣服的下摆,然后抬头挺胸地往前走去,就像自己正在参加一场重要的面试一样。还好,下车之前把头发梳了下,上身穿了件红色的T恤,下身穿的是一条七分的藏青色牛仔裤——衣服也还得体大方,要不现在可尴尬了。她边微笑着往前走,边在心里暗暗为自己庆幸着。不过,梅子心里还是有点埋怨剑为什么不早点提醒她一下,这样她会有个心理准备。剑后来向梅子歉意地说是他忘记提醒了,但又笑说梅子不必要什么特殊打扮,清水出芙蓉的梅子最令人喜欢。
快来到穿得花花绿绿的一大群女人孩子前面时,剑主动和他们摇手打招呼。
还没到跟前时,有个臂弯里抱一个大胖小子,身旁还站一个四五岁小男孩的,穿花格子上衣的胖女人首先就扯起嗓门儿对剑说:“剑啊,回来啦!嫂子要吃喜糖呢,你媳妇好漂亮哦。”剑说:“嫂子,吃喜糖没问题的,不过梅子现在只是俺朋友,来看看咱们,你别吓着她了。”“现在的朋友,就是将来的媳妇啊……”旁边有人笑着咐合。这些毫不遮掩的话让梅子的脸颊有些发热。而其他人的眼神也在上下不停地打量着梅子。剑看出了梅子的窘态,他轻声说:“不要太在意,梅子。我们这地区的女人就是性格开放爽朗,说话做事一点也不顾忌什么。”
来到他们跟前,剑向梅子介绍说这位是某某嫂子,这位是某某大娘……介绍了一个又一个,剑说是什么梅子就叫什么好,到最后,梅子的脑海里把她们都混淆不清了,一个也没记清。
剑怎么那么多的嫂子大娘啊?梅子觉得叫得嗓子都要快干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好不容易介绍完了,梅子他们往前朝剑家走去。嫂子大娘们有的在前面领路,有的笑着说着在后面跟着,孩子们更是在旁边打闹嬉戏个不停。梅子刚才还纳闷着村里怎么有那么多孩子呢,突然想起原来正是学校放暑假的时候,孩子们正在村里随心所欲地疯玩哦。好让人羡慕的儿童时代。更有十三四岁的半大小姑娘小伙子使劲往梅子身上瞅。十三四岁。一个情窦初开、非常敏感的年龄哦。少女时代的光景在梅子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又是一个令人激动不已的场面。
偶尔的走神,梅子跟着人群往前走。直觉没走多远,再抬头时,梅子只见前面又有许多人站在一个院子的大红门前。哦,剑家就在村口边的第二幢小院里头。华中的农户人家就是和江中的不一样,每家每户的房子都被一个或大或小的院子包围了,院子一般是用红砖或外加水泥砌成的,然后再有扇铁门把守着,铁门上都贴着驱邪避鬼的门神。门口有十几个人围着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在说笑着。这次虽然绝大多数是女人,但也有几个中年男人站在旁边。看见梅子他们出现,他们的眼光全朝他们看过来……
剑悄悄说,那站在人群正中的是他的母亲,而边上的是他的三位姨,还有几个表弟表妹,今天可能听说他们要回来,所以全来他家了。梅子看见了正站在剑母亲身边的妹妹雪梅。这场面可真像迎接重要客人或要办大喜事哦。梅子曾在医院见过剑的母亲与妹妹雪梅的。
看见他们的眼光都朝向他们,梅子和剑加快了脚步,那边的人也往前走了几步,就那样,他们两堆人就碰到一块了。剑喊:“妈,姨……”梅子喊:“伯母,姨……”那边说:“回来啦?来,妞,快进屋……”“梅子姐,哥……”“雪梅……”然后剑的妈妈和一个姨就各拉着梅子的一只手往院子里走去,就好像拉着一个新娘。
院子的左边贴着院墙的是粮仓,那里装满了麦子玉米等粮食,接着是一个大院子,院子里栽了各种果树,有柿子树、苹果树、石榴树,还有几棵花椒树。花椒正成熟了呢,梅子闻到了一股刺鼻但又不反对的花椒味。右边是厨房和杂房,杂房里关着几只格格叫的鸡,好像在欢迎梅子的到来。厨房的橱柜是用白色的大理石铺成的,不过旁边还有一个烧柴的大灶,灶上面放了一个大铁锅,是用来蒸馒头或熬汤的。后来听剑说他家的橱柜是最近才重新做的,这样显得干净整洁些,目的是为了迎接梅子的到来。中间有一条水泥路直达正房。正房是五间房立成一排组成的,由红砖砌成。这不像江中的房子有堂屋(主屋),外屋之内还有里屋,既平常说的客房和卧室是连在一块,横竖都有。而剑家房屋的主屋和卧室是横着并列,一字排开。总体来说,整个院落简单大方。
梅子被她们拉到了正中的主屋。主屋里早已摆好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苹果、梨子等水果,还有些瓜子、糖,一个二十多寸的彩色电视机正在那里播放着豫剧,里面常香玉老人正气势激昂地在唱《花木兰》:“刘大哥讲话理太偏,谁说女子享清闲,男子打仗到边关,女子纺织在家园……”
大伙都要梅子坐桌边饮茶、吃水果瓜子,梅子对他们说别客气,她还说来这里觉得很好,感觉一切都很亲切,就像在自家一样。听了梅子的话,大家都很高兴,除了雪梅和一个姨陪着梅子外,其他人都出门忙去了。剑回到家后,只在主屋里和梅子说了声要她放松,像在自家一样外,就跑得没影了。
过了不多大会,桌子上的水果瓜子撤了,然后上来了一个又一个的菜……哦,就到午饭时间了,已经中午一点多了呢,时间过得可赶快。这时,剑也回来坐在梅子的旁边。梅子记得他和剑在华中省的省会华州下火车时是凌晨五点半,然后在火车站对面的长途汽车站坐的大班车回的老家镇上……感觉应该还在早晨,可一晃就五六个小时候过去了。
桌上的菜是典型的华中菜,最明显的就是凉菜多于热菜,而且每个菜里几乎都找不到辣椒的影子。其中有一盘菜,梅子看上去特别新鲜,那就是蚕蛹。当时梅子还不知道是什么呢,是悄悄问了旁边的剑才知道的。哦,我的老天,蚕蛹也能吃,梅子还是第一次听说并亲眼目睹。剑说这蚕蛹营养价值很高,含的蛋白质特别丰富,几个小蚕蛹就能顶一个鸡蛋哦,而且还含有人体必不可少的各种维生素,钾、纳、钙、镁、铁等微量元素,有促进婴幼儿生长发的功效,还能降低血液粘稠度,改善血液微循环,增强细胞活力,增强记忆力和思维能力呢……哇,这也太神奇了。梅子不由得对那小小的蚕蛹投去了敬意。但是,说实在,要她把它们放进嘴里咀嚼再咽进肚子里,她做不到,因为她看到蚕蛹就想到了那白白胖胖的昂头啃噬桑叶的蚕。不敢吃蚕蛹,也或许是一种人们对初见的外来物,或新鲜事物的本能抵制,梅子自己也不得而知。
就像剑在江中梅子家一样饮食不习惯,梅子在剑家一样饮食不习惯。不过,令梅子很感动的是,剑的母亲居然在蒸馒头时用搪瓷碗给梅子蒸了一碗大米饭,虽然大米里面的水还没完全干,米也没熟透,但这是他们家第一次蒸干米哦,太难为他们了。第一次蒸大米饭,是梅子后来听剑说他家自梅子来以前从来就没有蒸过大米,只有在早晨或晚上用大米熬米粥喝的,里面掺上红枣、葡萄干或红薯等杂粮。还好,梅子的适应能力还是很强,没几顿饭,她就学会了啃馒头,喝大米粥,或玉米、小米粥。大家都说,也许是因为这个地方干燥,多喝些粥类,会大大有益于身心健康,就像在江中那种潮湿地方要吃干米饭,吃辣椒菜才觉得身舒气爽。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剑带梅子把他们家附近的区域都逛了个遍。给人印象最深的就是到处都是绿色的玉米地,整个村庄都被包围在一片绿色的大海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