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只想早点再要一个孩子以弥补心灵的创伤。但迫于医生与亲人的忠告,她还是坚持到了第三个月才又怀上了。剑拿她没法,医生也说她不要命了,一点也不懂得自我保护自己。
“前置胎盘”,加上流产又两次清宫术后,如果再次怀孕,还有可能再次出现“前置胎盘”与流产的现象。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梅子都是极度小心,她甚至很少到人多的超市商场去,平常散步时也捡人少清静的地方。她太害怕经历重演了。
为了梅子能平安度过怀孕期,梅子的公公自上次梅子流产时来后就没离开了,后来婆婆也来了。只要一出门,婆婆都会跟随左右,以防万一。而梅子的母亲呢,在每逢农历的初一、十五,她都要到当地有名的观世音菩萨庙里上香拜佛,还给庙里捐了一笔不少的善款,以求梅子母子平安。
虽然梅子注意挺多,但班还是要上的。这回腹中孩子的命好硬。每天,梅子还得像原来一样的倒班。每天,她从单身楼骑自行车到车间楼下,放好自行车后再爬近20米高的楼梯到所在岗位,然后使用铁掀、撬棍、扫把、大扳手……干活。这过程一直延续到腹中的孩子七个月整,梅子才要求车间调她去上白班——不再倒班,这也是单位。
在厂里一线干活,可以说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虽然是在孕期,可是梅子还是有属于自己的固定岗位。在岗位上,一般都是自己负责自己的那一摊,不过,也有互相帮忙的,特别是有重活时,必须多个人一起干才能干完干好。这就体现了团结的力量。
在大家的互相帮助下,在前六个月,梅子在生产安全上没出一点事,肚里的宝宝也挺听话。
到了第七个月的中期,因为是学生放暑假的时候,家长们都想趁假期带自家孩子出去游玩,那一段,请假的人特多,梅子班上严重缺人。班长还是非常照顾梅子的,一般不给梅子额外的活干,可是那天……
“梅子,麻烦你过来一下,我和你商量个事。”那天上八点班,快下班时,班长把梅子叫出了操作室。
“班长,别这么客气,有什么事直接说吧!”梅子说,那时虽然她穿的工作服很宽松,但是她那凸起的肚子还是能明显地看出来她快到孕晚期了。
“你们岗位上本来是三个人,玲已经休假了,有农民工小刘在顶着,现在燕有事又想歇,可是玲还得后天才回,你明天四点班能不能多操点心多看个岗位呢?”班长商量着问。
“班长,你怎么这么看得起我呢!我现在马上都怀孕七个月了。哪还有精力操心那么多事呢?何况小刘只会干活不会操心指标,这就相当于三个人的活除了一些体力活外全要我一个人干,而且现在有好几个仪表在电脑上显示不准,我要是稍微大意就会出事的。”梅子不同意班长的提议。
“你就相当于给哥帮帮忙好了,燕这几天天天去找我,说她父亲得重病住院了,她得去医院照顾,要不她也不会在这非常时期来凑这热闹。何况每个人都会有急事的时候……”班长在想方设法地说服梅子。
“好了,班长,”梅子打断班长的话说,“既然这样,你再给我从别的地方找一个勤快,懂一点指标,对仪表要熟悉的人来给我帮忙吧……”梅子最后妥协了。因为确实每个人都会有急事的时候,班长的这点说到了她心坎上,何况她马上就进入孕晚期,身子越来越笨重,在以后的许多工作中肯定需要同事的帮忙,加之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心硬的人,特别容易被别人的软言好语所打动和感化。
第二天四点班,班长还是找领导从车间综合班调来了小周。小周这个人以前在梅子的岗位上干过一段,勤快那也是不得说了。那天,从接班到吃晚饭之前,梅子、小周、小刘三个人一直配合很好,生产一直进行得很顺利。
“我去食堂吃个饭吧,梅子,我今天没带饭。”晚饭时分,小周对梅子说。
“这?那你快去快回哦,我害怕我控制不了这上面的局面。”梅子心里没底,她希望小周不要离开,但是是去吃饭,怎么能阻止人家去呢。
“你放心吧,我很快就回,最多不超过半个小时。”小周边说就边走出了岗位操作室,“我已经测量过那些仪表显示不准的设备,在我回来之前绝对没问题。你只照看其他的设备就行。”
当岗位上只剩下她和小刘时,梅子的心里一下就没底了。为了全心的照看生产,她那天特意带了晚饭。小周下楼吃饭时,她其实也很饿了,可是却不敢吃,以防万一,她要全神贯注地关注生产动态。
有时候,并不是你操心,你全力以赴,事情就不会发生。因为当超负荷工作时,总有你注意不到的角落,总有意外要发生。
小周走的时候,梅子还观察到整个电脑仪表盘非常正常,可是不到十分钟,仪表盘上突然有一个原本正常的仪表发出了红色警告——设备容量已经严重超出了标准容量——又一个新的仪表突然出现异常而显示不准。
梅子赶紧往外跑去采取补救措施。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些多出设备容积的溶液已经在像喷泉一样从观察孔往外冒,并且像洪水猛兽一样往四周到处蔓延……不到一分钟,溶液就布满了厂房内大半个地坪……
那天,梅子没有正常下班,她与小周、小刘,还有班长和另外一个同事留下来用高压水冲地坪。那含酸带碱的半流质溶液真难冲洗干净。那天晚上,梅子他们一直干到凌晨四点才干完。
在紧张的干活过程中,梅子经常觉得自己腰酸背痛,而且小腹往下坠……当感觉不舒服时,她就在旁边的水泥墩上坐着休息一会,只要感觉稍好点,就又站起来继续干……事故是在她的监管下出来的,她要负主要责任。
连续干了四个多小时的重活,腹中的宝宝居然一点事也没有。
“真是个奇迹!”大家都说。
还好哦,真是老天保佑,观世音菩萨保佑,梅子十月怀胎终于安全度过了。
在孕三十七周时,医生就建议梅子剖腹产,可梅子不愿意,因为她一直坚信顺产出来的孩子会健康些。
三十九周时的一个晚上,梅子梦见自己和剑在一块草地上玩耍时,一只大鸟突然从天而降,然后在她的面前停下,接着一只小鸟飞进了她的怀里……凌晨五点,梅子的肚子一阵阵剧烈地疼。她想起了头一天黄昏时,她与婆婆一起绕着厂区的运动场转了两圈才回家的情景。
“也许是昨天活动太多了。”她对剑说,“我们的孩子想出来了。”她也想起了晚上的梦境,上天给她的小天使快降临了。
而梅子肚疼的前一天,剑也突然胃疼。那一天,他被检查出了慢性胃炎。
梅子与剑在同一天住院。
尽管自己也办理了住院手术,但是在那一天,剑一直守护在梅子的身边。他了解到吃巧克力能增加能量、保持体力,促进生产顺利进行,他就给梅子买了一大包巧克力,一块一块地喂给她吃。
当时,病房窗外繁茂的树枝上有一对鸟儿正跳上跳下,玩得很欢。
吃了几颗巧克力,梅子摇头说不想吃了。剑问梅子还想吃什么。梅子仍摇头。要不是为了生孩子顺利,梅子连巧克力也不想吃的。经过几个小时的折腾,梅子的脸色很苍白,眼神也很无力,她只期待肚子里的小坏蛋早点出来……
肚疼时,梅子最喜欢用脚蹬着某个地方以减轻疼痛。因为病床那头的档板很硬,脚蹬起来一点也不舒服,剑就默默坐在那头当“靶子”,接受梅子一下又一下的脚蹬。“蹬自己差不多一百五十斤重的皮肉总比蹬那冰凉坚硬的床头板舒服吧。”他想。
看着梅子疼痛,剑的眼睛里全是不忍和无奈,恨不得在床上翻滚疼痛的是他……不疼时,他就给梅子喂点巧克力,给梅子讲笑话转移注意力……
从凌晨五点到下午五点,太阳像个老态龙钟的百岁老人从屋外的树梢慢腾腾地爬起,又慢腾腾地往山那边滑去。在这漫长的等待里,剑不忍心看着梅子撕心裂肺地疼痛,好几次有要梅子放弃顺产,接受医生建议去剖腹产的念头。但那也只是他的念头而已。“顺产对母亲更对孩子有好处,”梅子一直都坚信,坚信自己疼痛换来的肯定是一个超级健康、活泼、可爱的宝宝。
到快进产房时,从不任性的梅子居然任起性来:她要求剑一块陪她进产房,要不,她就不进去……剑本来不好意思进产房,医院也有规定亲人不许陪护生孩子,但看着梅子淒淒的、恳求的眼神,他就答应了梅子,并发挥出他的口才天赋说服了医生护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