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函走了,走时太阳已经完全落下,星月闪亮,微光遍布天际,乌鸦缓缓从天上飞过,“哑哑”的叫声瘆人至极,江米纸的窗棂透出的光,也悄悄熄灭。
飘飘然,一片白袍落在竹梢。
透着些病态的脸在月光下,尤其显得苍白。
烟栗色的瞳孔漠然,檀色的唇紧抿成一条线,鸦发在夜风中摇曳生姿,活像一只妖精。
夜,最是寂静。
司梵望了一眼月阁紧闭的门户,眉眼弯了弯,然后又轻嗤出声,眸中映出月的银辉,清冷神秘。
足尖轻点了一下竹子,落在了月阁的院里。
“真没想到,傅函会拿免死金牌来救你,整个大齐可是只有两块啊,呵,也真是红颜祸水,和楚绯烟没什么区别,也是,毕竟你们是母女……”
司梵抚上窗棂,神色略显狠意。
“红颜祸水,三国暴乱。”
“你母亲惹下的债,就让你来替她还吧……”
阴柔的长相,比女子还要昳丽,眉目间的扭曲,让夜色变得有些诡谲,苍白的手紧握。
司梵转身离去,衣袂翻折生姿。
星夜妖娆,时光匆匆,已是万籁俱静的子夜。
京城西边,垂珠联珑的左府。
左轻尘和衣,仰身躺在纱帐中,星眸半睁,瞧上去有几分落寞失意,他枕边放着一块玉。
那玉,鲜翠欲滴。
正面雕着祥瑞的麒麟兽,背面刻着一个月字,绛色的流苏懒散的披在上面。
他今日听说了,皇上大赦江月,封她为郡主,提其母楚绯烟为一品夫人。这些,是那传说中的战神,为她求来的,甚至,她将是平南王妃……
左轻尘翻了个身,轻握住冷玉,他垂着眸,唇线下压,渐渐收紧了手,肌肤泛红。
没什么的。
就是心中有些苦味而已。
这夜,风声萧萧,暗处一个男人悄然勾唇,从玄色大袍中抬起手,顷刻间,寒光微闪,一根细小如牛毛的针,一径刺入左轻尘的脖颈……
次日,晨曦熹微。
净莲一早就带着十多个丫鬟来了月阁,她们都是从府上众多丫鬟中,挑选出来的。
“二姑娘就要嫁人了,身边怎可没有一个侍奉的?她们都是我挑出来的,伶俐忠实,绝不叛主。二姑娘可挑几个顺眼的,留下做陪嫁丫鬟。”
江月诧异,打量了她一番。
瞧着确是个慈眉善目的长辈,她虽然不记得孩提时代,但是,她隐约知道,当年她母亲的死,有些蹊跷,甚至自己被人牙子拐卖……
都有可能,是他人预谋已久的。
而最有可能的,就是面前这位净莲。
江月盯着她,不好驳了她的意愿,随手指了指右边两个清秀的丫鬟:“就你们两个了。”
两个丫鬟闻声,向前走了一步。
“奴婢灵若”,“奴婢海若”。
净莲走到她面前,握着她的手,笑吟吟地说:“正巧我今日要去街上,添置些锦缎衣裳珠宝首饰,二姑娘不如与我同行,买些日常穿戴?”
“二姑娘生得花容月貌,穿戴素净虽好,但女儿家家的,多些珠宝首饰,绫罗绸缎也是极好的。”
江月无奈,只好点头。
……
到了天青坊。
净莲有意和她亲近,但又无从入手。
她忽然看见支灵芝竹节纹玉簪,眼睛蓦地亮了,拿起来细细端详,那上面雪青色的珍珠煞是好看。
“二姑娘,这珠钗清雅,你戴上一定很好看,”净莲比划了下,“正巧二姑娘今天穿了身丁香色衣裳,戴上刚好搭着。”
店小二笑道:“夫人好眼光,这珠钗是本店的镇店之宝,天下只此一件,小姐戴着,既优雅美丽,也不怕跟别人重了样,定能艳压群芳,脱颖而出。”
豆蔻梢头,娉婷袅娜。
江映雪和金玉颜并列走来,杏眼掠过江月,眸中忽而闪过一丝笑意,眉眼弯了弯。
“母亲和……妹妹,真巧啊。”
金玉颜看了眼江月,眸中闪过一丝惊艳。
如若单比容貌,京城怕是没有人能够比过她。传闻江月混迹风尘,只怕是假,她的眼中没有丝毫浑浊,这般纯洁,更像是娇养出来的。
净莲颔首,神色复杂。
“雪儿平日里不见人影,怎的今日突发奇想,约上了金姑娘来这天青坊?”
江映雪掩唇低笑:“瞧母亲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母亲不欢迎我这个亲生女儿呢。”
净莲沉默,她亏欠她们许多。
五年前,她攻于算计,害得月儿孤苦伶仃,没了家没了娘,她一再赎罪,却误了自己的雪儿,此番也真是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