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路明远忽然这么问，杨晚晴和高宇庭都是一愣。两人对视了一眼，知道他这么问必有用意，高宇庭点了点头，杨晚晴本来就在算婚礼花销，对手中存款自然有数，立刻说道：“宇庭工资折上有两万，我工资折上有三万多点，再有就是我妈妈给我的嫁妆有两万。加一起有七万吧。班长，什么事？”
路明远先笑了笑道：“晚晴工资存这么多呢？倒挺会攒钱。”
杨晚晴道：“我的工资也就花个平时生活费，房租什么的大头儿都是从宇庭工资里拿的。要不他估计能存下五万多了。本来我也就存了两万，前阵子养伤公司给了些慰问金，又加上年终奖，才有这些。”
说完就停了下来，两个人都看着路明远，等着他的下文。
路明远似乎有点赧然，低垂了一会儿眼睛，最终还是道：“我要用钱。”
杨晚晴看了高宇庭一眼，见他并无反应，就问：“用多少？”
路明远并没有直接说，而是解释道：“你们知道，为了和李小柔离婚的事情，我和家里老人闹的挺僵。前两天李小柔找我，说她要带着初见去美国生活，让我一次性付给她十五万。我自己根本没什么存款，又不想到处去借，就想把晨阳广场那个小公寓卖掉，就是你们暂住过一段的那个。一想卖，就立刻想到你们需要。怎么样？二手房你们考虑吗？虽说是二手，其实咱们毕业前一年才建成的，房龄到现在还不满四年。”
杨晚晴很是动心，可是一想到手里的钱根本不够，又有点蔫。高宇庭手摸着下巴，合计着：“晚晴挺喜欢你那套小公寓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你又没经常住，那里面全是精装的，家具也都是好的。晨阳广场那儿一点都不偏，还是个交通枢纽，离她上班的地方也近。各种条件都很诱人，可是，我们钱不够啊！那片儿的二手房，像你房子这种水准的，估计一平起码也要6500的，五十平就是三十二万五。”
路明远打断他道：“我都给你们打算好了，你看行不行。我是急用钱，所以你们如果首付能给我凑十万，就成交。咱们是同学，我也不零碎算账了，一平6000，全款三十万。装修家具就都送你们了。说实话我都不建议你们弄房贷，现在支持大学生创业，让宇庭自己去银行贷十万，政策刚下挺好批的，还是无息的，比还房贷白给银行半拉房子好。你们自己凑十万给我，这就是二十万。另十万给我打张借条，算我借给你们的，反正我根本用不了那么多，你们也不用着急还。你们尽快办，给我二十万现金加一张借条，咱们就去房屋过户中心办理过户手续，税我拿。”
杨晚晴这么多天以来，终于觉得遇到了件好事，她看向高宇庭，眼睛里明明白白写着“这事儿挺有门”的意思。高宇庭却还是犹豫着说：“路班长，你吃亏不少啊。”
路明远往沙发背上一靠：“急用钱还能不吃点亏吗？便宜外人不如方便熟人啊。对了，贷款的事儿一会儿直接赖上叶大哥，他有发小在信贷科，门子都不用走礼都不用送，一个电话的事儿，人情让他还。”
杨晚晴心里更敞亮了，甚至不够的那三万都想到了办法，杜美莹能给凑一万，家里姐姐那儿拿一万，另一万实在不行就从单位预支工资，Cedric应该能给这个面子。
只要房子有了，一切都好办了。
杨晚晴是真心稀罕那套小公寓的。她往沙发里一缩，心里不由自主地就浮现出了那公寓里的情形。结婚的时候，一切的装修都不用动，只要新买几套上好的床品就行了。等再攒下点钱，就把书房里的小书架挪客厅去，小屋用做儿童房，就用那种纯木质的上下结构的床，上面是床铺栏杆要高一些，下面是书桌小书架的那种。向日葵结构的户型，多么难得啊。厅，主卧，小书房都是朝阳的，厨房朝西，只有卫生间没窗户那没关系。
高宇庭看到杨晚晴闭目放松的表情，知道她此刻心里是极轻松高兴的，忽然就觉得眼睛有点湿。他看向路明远拍了板：“路班长，房子我买了，多谢你！”
杨晚晴睁开眼睛，也跟着道：“班长，谢谢你。”
路明远摸摸脑袋说：“这事儿让我办的挺牛啊，我着急用钱卖房子，你们买了，还得多谢我。”
这时候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哦？晚晴买房子了？在绿意地产买的？明远给你们的什么折扣要多谢他？”
杨晚晴立刻站了起来：“叶大哥！”
晚上回了春江路住处，杨晚晴的心情一直大好，高宇庭也跟着高兴，只不过他的高兴里似乎还掺杂着一些忧虑。
吃过晚饭，两个人把存折都拿到一起，坐床上商量起来。很快，杨晚晴就发现高宇庭有点不对劲了。
她想到了别的地方，问道：“宇庭，你是不是不想买路明远的房子？不想欠路明远的人情？”
高宇庭摇了摇头道：“不是。不想欠他人情也前前后后欠了不少了。再说了，他需要钱我们需要房子，也算公平买卖。”
杨晚晴纳闷道：“那你还是担心陈处长报复？叶大哥不打包票没事儿了吗？我们这几天格外小心也就是了。”
高宇庭又摇了摇头道：“我是在想，我丢了工作了。一来，不知道日后怎么办；二来贷款的时候开个收入证明都没单位给扣章了。我在想怎么解决。”
杨晚晴笑了：“我早想好了。你没单位了，我不单位不错吗？这款我来贷。至于你，我想你正好不干了，不如去深造吧，咱们考研去。毕业后争取进个好单位，不用在工地上跟项目这么辛苦。”
高宇庭道：“考研倒是个办法。好单位？最好的单位就是交通厅了，难道我还要凑到陈处长眼皮底下去？”
杨晚晴想了想道：“好单位就只有交通厅吗？设计院不也很好吗？再说了，等我拜了师父，也算有人罩着了。说到这事儿，真的得好好感谢叶大哥啊。我真没想到，我大学勤工俭学伺候的军区的郑奶奶竟然是叶大哥的外婆，而奶奶居然跟杨老很有交情。”
高宇庭也笑了：“是啊，真巧。不知道郑奶奶还记不记得我，那时候我还总去接你回校呢。”
杨晚晴道：“郑婆婆，叶大哥，Cedric，他们都是我的贵人啊！还有路班长，虽然有一阵子给我制造不少麻烦，但是当我真遇上麻烦了，他做的还真不赖。”
高宇庭哼了两声不说话。杨晚晴又笑起来：“哎呀，我老公吃醋了！”
高宇庭忽然正色了起来，严肃道：“晚晴，你答应我一件事。”
杨晚晴也不由得正色了起来，问道：“怎么了？什么事？”
高宇庭一字一顿地道：“答应我，房产证写你的名字。将来，我一定靠自己的能力，给你换个大房子。”
杨晚晴看他神色坚定，就点点头轻声说道：“好。我等着。”然后想了一阵儿说，“既然这房子都写我名字了，那缺的三万块钱就我来搞定吧，我心里已经有数了。”
高宇庭阻拦道：“还是我来吧，我找找朋友……”
杨晚晴打断他道：“找谁？你单位的朋友，也就陈叔能有个积蓄，纪国嘉他们白费，可你刚把陈叔得罪了。老家……老家又有老家的难处……还是我来吧，我找找美莹看能凑多少，不够的再找找我姐。”
刚说到这里，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杨晚晴跑到沙发那看了一眼，跟高宇庭说道：“说曹操曹操就来电话了。”
说完接起电话往窗边一靠道：“Hello啊，曹操。”
手机那边杜美莹笑起来：“曹操？你跟曹操说Hello他能听懂个P啊！怎么？念叨我了吧？是不是念叨着管我借钱？”
杨晚晴乐了：“杜姐姐，您神了！这您都能算到？”
杜美莹道：“得了甭跟我贫。我要真算这么准，还当什么公务员啊！路班长说你用钱，三万是吧？明天我给你送去吧。哎，三万够不够啊？”
杨晚晴有一刹那的怔忪，路明远为她想的太周到做的太到位了，这让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这感觉不是感激，可也不是厌恶，不怎么喜欢，也并没有不高兴。只隐隐约约的，团在了心口，有点复杂，还有点憋闷。
杜美莹见她沉默，会错了意：“不够啊？我想着就不能够。你就算不装修买家具了，你总得吃饭吧？买了房子筹备婚宴怎么手头也得留点钱啊！我给你送四万吧。”
杨晚晴回过神来：“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啊？我想着你能给我凑两万就成。”
杜美莹道：“我没有，李大刚有啊。他婚房早买好了，手头还有些积蓄。就是吧，李小柔要去美国了，他给那边一个大红包。要不，我还能多给你凑点儿。”
杨晚晴没想到自己一直看不上的李大刚最后还能帮上自己的忙，一时间又有点感慨。想到李小柔的事情，她道：“李小柔走了也好，起码你也能省点心。你俩什么时候办事儿？”
杜美莹道：“起码得把那位姑奶奶送走了啊！然后再跟你的婚宴错开时间。我想赶在你前头办了，这样你给我跑场地做策划什么的时候，顺便也能把自己的商量妥当了。”
放下电话之后，杨晚晴站在窗前好一阵子。
李大刚的钱，因为杜美莹的面子借给杨晚晴，杨晚晴买房子把钱给了路明远，路明远是要给李小柔。
这世界上的事情，经常是这样子，绕了一圈，其实又回到离原点不远的地方。
就像她和高宇庭的婚事，经过了这么多的纠结和惆怅，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和等待，撑过了莫名其妙的桃花和阻碍，最终的最终，还是要办了。
这是一个有房子的裸婚。
除了房子，什么都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