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磐山那天杀了洪森之后,回到了客栈,接着照常去了演武场。傍晚的时候,他又回到了客栈。这时候,有人给张磐山送来了一张邀约,约他明日下午在安国寺相见。
秦励看见了邀约函,看了看张磐山,顺口问道:“你杀了洪森?”
张磐山认真地看了秦励一眼,没有接话。
看着张磐山的表情,秦励已然知道答案,他道:“你问出来了九年前的事吗?”
张磐山稍微皱眉,有些阴沉地道:“没有。”
秦励好奇,挑眉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不是计划要送交给官府的吗?”
张磐山的眼神有一瞬间不自然,随即恢复了正常,道:“当年的事,还有一个人应该知道一些,可以去问他。”只是他之前一直不愿意去问那个人。
秦励忽然不正经地笑了起来,戏谑道:“你不会是正好被他撞见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不得不灭口吧?”
一抹红云从张磐山黝黑的脸上划过。
秦励张开嘴,打住了笑,两息之后,语气难得正儿八经地问道:“你真跟她那个了?”
见张磐山脸上有些难为情的表情,秦励已然知道了答案。突然想起来那天在溢香楼里的话“……你是个男人就别怂。”秦励哈哈大笑,拍了拍张磐山的肩膀,道:“好胆量,我佩服。”
一想到皇帝舅舅得知他处心积虑种的白菜被别人拱了之后的表情,秦励就笑得更加开心,他很期待后续发展。想到自己也算是同谋,秦励笑得收敛了一些。如果不是他不断地刺激张磐山,张磐山肯定不会这么快下手。一个优秀的猎人岂能容许自己锁定的猎物被别人觊觎呢?正是因为有李承先在,张磐山才会急着出手。不过,这可不能让别人知道,秦励诡异地转动着心思。
张磐山看着大笑的秦励,突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张磐山危险地注视着秦励,冷声道:“有关她,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故意没有告诉我。”
秦励道:“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不过有一事,不知道跟她有没有关系,我也是刚知道的。”
张磐山怀疑地看了秦励一眼,冷冷道:“说。”
秦励道:“听说今年六月的时候皇上接见了一个叫钟浪的道士,听说这个道士的预言很灵。皇上跟他密谈了许久。”
张磐山说:“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秦励道:“听说,这个道士预言,如果皇上能够与天命之女生下皇子就可以改变国运,而她很可能就是那个天命之女。”
张磐山嗤道:“这种话是唬人的无稽之谈,岂能相信?”
秦励道:“你我虽然不相信,但是总会有人相信。那位不一定就相信了道士说的,但是他肯定会借机照着道士的话有所谋动。他正当盛年,近五年中竟然未曾有一个皇子顺利出生,你不觉得奇怪吗?现今的两个皇子,曹皇后生的大皇子体弱多病,有些愚钝,而二皇子又偏偏是何贵妃生的,何家权倾朝野、野心勃勃。这两个皇子都不是最佳的帝位继承人选。那道士的话,何尝不是说中了他的心思呢?”
张磐山皱眉,道:“既然是密谈,又怎么会被人知道?”
秦励耸了耸肩,轻描淡写地道:“皇上身边时刻都有近身保护的侍卫,能有什么秘密?知道此事的人,恐怕已经不少了。”
张磐山皱眉道:“你确定她是道士口中的那个人?”
秦励道:“听说那道士没说天命之女是谁,只说皇上可以识别出来。不过根据皇上最近的举动来推测,应该是今年九月离开皇宫的两个妃子中的一个。她的可能性更大。”
张磐山看了一眼邀约函,脸色有些凝重,数息之后,问道:“既然没有说是谁,就不一定是她。有没有办法让皇上认为那个女子不是她?”
秦励懒洋洋地看了一眼张磐山,道:“你以为别人没这么想过吗?但是只有一个女人跟他共过生死,就是他身患瘟疫时,照顾他痊愈,并被他感染后痊愈的她。就算是要改变他的想法,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
张磐山幽暗的眼眸沉了下去。
安国寺位于京城的东端。安国寺的后院,有一张石桌,石桌的桌面上,刻有一张棋盘,棋盘上摆放着石头做的一黑一白的棋子。
张磐山到达这里时,杨虎已经在这里了。两人虽然一直未曾交流过,但是互相是认识的。
高壮魁梧的张磐山,对上几乎同样高壮魁梧的杨虎,两人一个是武当派的掌门,一个是赫胥国的护国大将军,都是一等一的武功高手,两个人的武功会是谁胜谁负呢?
张磐山一双虎目凌厉地看着杨虎,杨虎亦同样看着张磐山,两人在眼神交会中波涛暗涌地过了数招。周围的气氛因两人的杀意而变得无比肃杀。
但是,两个人都没有出手,也没有出声。数十息之后,两人同时收回了目光。
温文谦和的杨虎指了指石桌上的棋,对张磐山道:“下棋吗?”似乎刚才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刚硬冷峻的张磐山在石桌旁的石凳上坐了下来,冷声道:“好。”好像两人是旧识般。
两个人下起棋来。
杨虎今年三十七岁,爱安静,不喜说话。张磐山今年二十五岁,爱沉默,寡言少语。两人默不作声地下了一局又一局,棋局厮杀激烈,各有输赢。但是,两人始终未曾说话。杨虎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温文谦和,张磐山的脸上依旧是一成不变的刚硬冷峻。只是,那圆润的石头棋子在两人带有功力的手下变得有些发烫。
两人坐在这石桌前,下了许久的棋,安国寺里竟然也没有一个僧人过来打扰两人。
又一局结束,杨虎将棋子放在了石桌一边,开口道:“张掌门,能够轻易杀得了洪森的人不多,九年前的恩怨既然已经了结,你就莫要再去打扰李太医宅邸里的那个女人。”杨虎的语气虽然温和,但是自然而然就流露出来一股令人无法漠视的威压。
张磐山将棋子放在了石桌的另一边,开口道:“杨将军,一个小小的太医宅邸里的一个女人,怎么能够劳驾大将军亲自出面呢?”张磐山的语气冷峻,丝毫不惧怕威名远播的大将军杨虎。
杨虎看着张磐山,道:“你只需要记住我的话就行。”
张磐山看了一眼杨虎,冷声道:“如果记不住呢?”
杨虎稍微皱眉,温和道:“不该动的女人就莫要动,否则只会惹祸上身。”
美貌的女人,多半是祸水,这个女人尤其是祸水。
张磐山沉默不语。
杨虎的话不多,要说的话都说了,他起身离开了安国寺。
张磐山看了看石桌上的棋盘和杨虎用过的棋子,眉头皱了起来。
不久之后,张磐山也离开安国寺。他回客栈的路上,正好经过李太医宅邸附近。他望了望不远处的李太医宅邸,接着回了位于城西的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