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璐走到河对岸时，战斗基本结束了。
曹令朗下令鸣金收兵，清理战场。
不久之后，出击的士兵们回来了。但是，柳璐没有看见张磐山。
这场渡河之战，赫胥国杀敌将一人，杀敌两千，俘敌七百，逃走三百；己方死伤两百余人，大捷。
曹令朗写下来战报，交给情报官传至京城。他的薄唇扬起，星眸里闪过亮光。
这里距离思茅城还有五十多公里。曹令朗下令行军十五公里之后扎营过夜。明日就可抵达思茅城。
部队扎营的时候，张磐山还是没有回来。
柳璐焦虑不安的频频望向思茅城的方向。他在哪里？怎么了？
柳璐看向身旁的王六，道：“王六，你可以去找一下张掌门吗？”
严肃的王六脸色有些松动，他最敬佩爱国的英雄。张磐山刚才大破敌军，他心生敬佩。但是想到主子的命令，王六对张磐山的好感瞬间回落。
柳璐见王六不愿意去，她走到牲口群里，牵出来一头毛驴。
她骑上了驴背。
王六挡在毛驴前，道：“姑娘，这里随处有蒲甘国的士兵，很危险，您不能去。”
“我不会走远，就在附近找找。”
柳璐拉住缰绳，催动毛驴走起来。
王六解开一匹马，骑着跟在了柳璐身后。另外三个护卫，宋三郎、红花和绿叶，也骑马跟在了柳璐身后。
柳璐走出一两里路，远远看见前方走过来一个全身染血的人。
柳璐的眼眸亮了亮，提着的心安下来许多。她骑着毛驴，走了过去。
张磐山看见了柳璐，眼眸里有了亮光，疲惫的身躯重新注入了活力。他大步向柳璐走了过来。
柳璐见他衣服上满是血迹，担忧问道：“你伤到哪里了？我看看。”
她从毛驴背上下来。
张磐山道：“没事，回去再看。”
“先止血了再走。”
“这是别人的血。”
“伤口要消毒。”
“我处理过了。”张磐山脸色疲惫，眼眸却分外明亮。他热切地看着柳璐，脚下走近了两步。
柳璐闻到了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低头蹙眉不语。
张磐山顿了顿，将被血浸透的外衣脱了下来，但见里面的衣服上也染上了不少血迹。
柳璐将毛驴的缰绳递给他，道：“毛驴给你骑。”
张磐山有点嫌弃，道：“毛驴太小。”
柳璐看了看他的个子，再看了看毛驴，道：“谁让你长这么高壮。”
回到营地，柳璐吩咐女仆魏大娘多烧些开水，让张磐山清洗掉身上的血污。
张磐山道：“不用这么麻烦，我去旁边的小河里洗个澡就行。”
柳璐道：“伤口不能碰到生水，以防发生感染。”
张磐山轻皱着眉，没有反对。
柳璐问：“你后来去了哪里？这么晚才回来。”
张磐山道：“追杀逃走的敌兵，走着走着就到了很远，可能有三四十公里路。中途休息了一会。”
“你……是不是杀了很多人？”柳璐迟疑问道。
“嗯。那些逃走的，大多被我杀了。”
柳璐打了一个寒战，难过地问道：“不杀不可以吗？”
张磐山目光如电，看着柳璐，道：“璐璐，这是战争。不杀他们，等到攻城的时候，这些人躲在城墙里，可以轻易地杀死我国士兵。今天这些人出城来，是送给我们的机会。歼灭他们，不仅可以降低敌方战斗力，还可以瓦解士气。这一战，对后面的战斗很重要。”
这一战大获全胜，扭转了赫胥国之前的败势，极大地鼓舞了己方的士气，后面将能势如破竹。
柳璐道：“可是，这都是人命……”
“打仗就是这样，你习惯了就好。”张磐山伸手去触摸她。从战场归来，他最想要跟她亲近，得到她的慰籍。
柳璐看着他伸过来的手，想到他这双手刚才杀了几百人。她不自觉地往旁边躲开了。
张磐山伸出的手，停住了，手指卷了起来。他眼眸一暗，收回手，起身离开马车。
野外临时建造的一个灶台上，一口大锅里的水沸腾了。女仆魏大娘将大锅里的水舀到桶里。
魏大娘将装满热水的桶提到马车旁，向柳璐禀报。她刚抬头，就看见一脸凶神恶煞的张磐山从马车里走出来，她吓得打了一个哆嗦，差点打翻了脚边的水桶。
张磐山锋利的眼神扫了她一眼，提着水桶走了。
走到小河边，张磐山放下来水桶。他看着桶里的水，眼神变暗，刚毅的唇紧闭。
他用这些水清洗完身上，然后回到营帐里，躺下睡觉。这一觉他睡得很沉。
外面，苍穹野地。天上既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地上，士兵的呼噜声，牲口的声音，野兽的叫声，虫鸣声，此起彼伏。
柳璐在睡梦中，梦见自己被许多人追杀，一刀又一刀地捅在身上，浑身是血。然后她又梦见自己在杀人，杀了许多人，尸横遍野，突然那些尸体爆裂成两半，铺头盖脸地扑向她。
她尖叫一声，吓得醒了过来。
柳璐伸手，摸了摸额头，额头上一片冰凉。
紧闭的马车里，有些气闷，她起身打开车窗透气。
然后，她躺了下来，继续睡觉。
过了许久，柳璐迷迷糊糊要睡着时，一抹黑影从她车窗外钻了进来，窸窸窣窣地往下爬。
柳璐听到了声响，汗毛竖立了起来，那黑影突然爬向柳璐的腿。
“啊！”
柳璐蹭地爬起来，头撞到了马车壁上，她顾不得被撞到的头，飞快打开车门，逃了出去。
她连扑带跳地下来马车，踉跄了两下方才站稳，这时候，她才反应过来外面是野外。
冷飕飕的夜风吹来，她打了一个寒战。
黑暗中，一个身影来到了她身前，带着一股她熟悉的气息，将她揽进了怀里。
柳璐窝在他怀里，可怜兮兮地说：“马车里进了东西？”
张磐山搂着她的手收紧了一下，接着放开了她，道：“我进去看看。”
张磐山在马车里找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他关上车窗，道：“可能是进来了老鼠之类的，现在已经跑走了。”
“会不会还藏在里面？”
“不会。晚上不要开窗，野外的东西容易进来。”
“嗯。”外面很冷，柳璐踏上来马车，站在车门口。
还在车里的张磐山摸索到她的手，将她拉进了车厢里。
柳璐被他拉着掉进了他怀里。
张磐山温热的唇贴了上来。手在她身上动了起来。
柳璐推开他，却是怎么也推不开。
张磐山吻了一阵，放开了柳璐，道：“你再睡一觉，天亮时我叫你起来练功。”
柳璐道：“你也回去睡吧。”
“躺下。”张磐山拉着柳璐躺下来。
柳璐道：“你出去。”
“等你睡着了我再出去。”
柳璐知道张磐山固执得很，牛脾气上来怎么说都没用。她正有些害怕，有张磐山在，她就不害怕了。这么想着，柳璐干脆闭上了眼睛睡觉。
不久之后，柳璐传出来均匀的呼吸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