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脸上流下的也许是自来水，也有可能...是他的眼泪。
独自在淋浴室内，头顶花洒喷出的自来水全都淋在了他的身上，即使水都留到眼睛里，他的眼神依旧无神的望着前方。
——
“你们自己商量一下，什么时候出国，到我这里来！”
“你们要是不出国，我现在就把你妈的位置叫你姑姑发给警察！”
“不要！我去！我去你那边还不行吗！”
——
“浩言，要去你爸那边了，笑一笑嘛。
家里的事情是我们大人的事，你在那边好好读书就行了，知道吗。
你去你爸那边反正都是夏天，你这几件冬季的外套就给妈妈穿了哈！”
——
“老大，现在情况怎么样！”
“咱们家的房子被法院收了，老妈的判决书也下来了，九年...”
——
莫浩言...又再一次陷入了回忆，进入了只属于他的世界。
真的好想好想，留在这里。
真的好想继续以前的生活。
哪怕面对曾经想要逃课的跆拳道！哪怕继续喝他讨厌的鸡汤，鸭汤！哪怕考试不好依旧会被妈妈骂，被打！哪怕一切都是假的！只是一场梦！他也不想再醒来了！
叩叩！叩！
门外的敲门声把莫浩言从回忆里拉了出来。
“谁？”
“都九点多了，老妈让你快点洗完，该睡觉了！”那是他的大姐，莫子妍的声音。
“嗯，我知道了。”莫浩言把花洒开关给关了，顺手摸了把脸上的水渍，有点哽咽的说道。
莫浩言的家里是三室一厅一厨两卫的户型。
莫母在主卧，三个姐姐在一个房间，他在稍微小一点的那个房间。
家里的两个卫生间，一个在客厅旁边，属于公用卫生间。
还有一个卫生间，则是在莫母的主卧里，平时莫浩言洗漱等事情都是在这个卫生间里。
哒！
莫浩言从卫生间出来时，莫母早已坐在了床上，手上拿着账本记录着床上散落的各种发票，银行信件等。
站在门口，他看着母亲忙碌的身影，心如刀绞。他心里很清楚，自己母亲一个人把他们四姐弟带大有多不容易，甚至能用奇迹来形容。
“还站在那边干什么，你这头发又该剪了，去把头发吹干一下，赶紧去睡觉了。”
莫母一脸奇怪的看着自己儿子，总感觉今天呆呆的，不太聪明的样子。
“Emm，老妈，我...今晚能在你这里睡吗？”
“嗯？！行啊，先把头发吹干，别着凉了。”
莫母看着在吹头发的莫浩言。
不对劲。。。
换作在平时，她这儿子如果突然想和她一起睡，都是直接赖在她房间的床上不走了。
今天这是？
不过也没太在意。
深夜，窗外依稀的还能传来些许青蛙的叫声与蝉鸣。
直到莫母处理完所有事情，准备关灯休息之前。
莫浩言就静静的躺在母亲身边，眯着眼睛，悄悄地注视着自己母亲的身影。
这时候的老妈，真的年轻好多，还留着那一头“麻烦的”长发。
他们四姐弟的老妈，就算是这个时间点也已经四十多岁了。中年妇女的特征在她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他以前说过最蠢的话，应该就是嫌弃自己的老妈胖吧！
“老妈…”
“哎，都几点了，怎么还没睡昂？”
莫母把莫浩言揽到身边，一只手搂着他，有节奏的在他背后轻轻拍打着。
“老妈…如果，我是说如果，以后我没有好好读书，什么都做不了，是个一事无成的废物……你会不会很生气，很失望？”
莫浩言仰着头看向母亲。
这个问题他一直很想知道答案。
他哪怕成绩再差，再不喜欢读书，混吃等死，却依旧还是会去学校。哪怕被六所学校拒收了，他还是要继续找，直到有学校愿意收他为止，继续上学。
不是有多励志，也不是求那一纸文凭。
那些他根本没在乎过！
他会继续读下去，仅仅只是因为当初在离开的时候母亲和他说的那句：
“妈妈希望你在那边，安稳的读完大学。”
仅仅因为这句话，把他从轻生的边缘一次又一次的拉回来。
“咦～不能用废物这个词这样说自己！”莫母掐了掐他的嘴唇。
“你是我陈佩华的儿子，是最好的！怎么可能会是废物呢！而且这些什么一事无成，这些词都谁教你的，不能乱用这些词知道吗！现在，闭上眼睛，睡觉～”
那照射进屋内微弱的月光，是仅剩的光源。
莫浩言的脑袋枕在母亲的胳膊上，心中却想着：
老妈错了，他不是最好的，以后的他就是废物，咸鱼，烂泥扶不上墙。
好像这些词用在他身上还稍微有那么亿点点谦虚。
这一夜他久久没能合眼，他怕，他怕再次醒来又要面对那空荡荡的家，那不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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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醒醒～快醒醒～”
一只狗尾巴草在脸上轻轻的来回晃荡，莫浩言逐渐被脸上瘙痒的触感给扰醒。
么的！打扰小爷睡觉，找死啊！
哥哥？谁它丫的的哥哥，别告诉我，那个已经在外头给我多了个妹妹的混账老爹，现在又给我多了个弟弟？！
耀眼的阳光照射着，莫浩言一只眼睛费劲的睁开一条缝。只见一颗小脑袋探了出来遮住了他头顶的光线。
待眼睛适应后他才看清眼前这孩子的面貌。
怎么一点面熟呢？
卧槽！这不就小时候的我么！
莫浩言迅速坐起身，一脸懵地看向对面，被他的反应吓得同样坐在地上，却还一脸笑嘻嘻看着他的小孩。
咋感觉…贱贱的，咳！呸呸呸！
趁着这个时间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才发现哪里有什么阳光。
头顶、底下和周围全是白茫茫的，除了两人的脚下，其余的地方都被洁白的迷雾覆盖着，有些电影里梦境空间的味道。
距离他还没两步远的那个孩子从地上站了起来，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话：
“哥哥，你会爱吗？”
呃～哥哥？！
莫浩言的小手手在两人之间来回指着，双眼不停向四周瞟来瞟去，反复确认这是在和他说话后，小心翼翼地说道：
“会爱吗？额…什么意思？”
小孩歪了歪脑袋道：“就是…你爱妈妈吗？”
“爱呀！”
“那你爱姐姐们吗？”
“嗯～也爱！”
似乎被眼前这个时刻带着微笑，和他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小孩感染到了，莫浩言的脸上也不自觉的挂上了一丝笑容。
“那爸爸呢？”
“。。。。”
他原先上扬的嘴角瞬间被抚平了，心里五味杂陈。
“你不懂…哥哥的爸爸，他…”
话音未落，那个孩子就扑到了他的身上，两手搂着他的脖子，紧紧的抱着他。
“我知道，我知道哥哥就是长大以后的我，可能爸爸以后变了，但是他是爸爸！”
听着耳边稚嫩的声音，莫浩言沉默了。
试问和小时候的自己对话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感受着怀里幼小的身躯，真的好小啊，连话都还说不利索呢。
不过…身为一个父亲，那个人做的那些事，真的能被原谅吗？还有资格做一个父亲吗？
“老师都教我们，如果爱，就要大声说出来。
但是我说不了，因为妈妈姐姐会觉得很奇怪，我也觉得很奇怪。所以我好羡慕外国电视上的小朋友，他们好像都很勇敢。
大姐喜欢给我买东西，但是好多都是没用的，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和她说，我不想她浪费钱了。
二姐喜欢睡觉，妈妈回家要提早叫醒她，不然她会被妈妈骂，但是我不敢。
三姐…不要和她吵架，打不过她了。
妈妈年纪比较大，不能惹她生气。但是我好像很笨，成绩现在越来越差了，作业有些也不会做，老师教的很快就忘记了，每次妈妈都会生半天气。
而且，妈妈不老，不要一直叫老妈，会把妈妈叫老的！
这些如果是长大后的我，会有办法解决的，对吧！”
幼年的他直起身子，直勾勾的看着莫浩言。
“额～可能…吧？”莫浩言的脑子稍微有点懵。
这又是什么跟什么(?o?;
跟不上幼年期脑回路了呀！
“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帮我继续学跆拳道，我不喜欢，但是爸爸说要有始有终，帮我考上黑带一品就行了，谢谢！”
“额…我那个～”
幼年的他低头看向脚下，他的脚逐渐变得半透明，化作密密麻麻的荧光消散在空中。
“快没时间了，你要代替我，跟妈妈和姐姐一起好好的生活哦！”
莫浩言的不是傻子，听这话，还有幼年的他泛起水光的眼睛，那已经消散到腰部的身子，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
“喂！不是…”
“我还给你准备了两个礼物哟！”
幼年的他胸口以下都已经消失了，这时好像突然间想起什么，本想用手把眼泪擦掉的，但是手也已经消失了，只好用肩头仓促擦了擦眼泪。
“对了！你有没有女朋友？该不会就是因为我不会把爱说出来，所以以后找不到女朋友吧？！要是找不到女朋友的话，回老家找小燕子也可以呀！！！”
“......”
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