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空中的那张巨口，零握住了拳头，任由心跳得飞快。零看着巨口逼近，已然能看见森然的牙齿和黑色的唾液……
“砰”，零蓄力一拳打在了巨龙的下颌。“帮忙护一下伤员。”零在出拳前大喊了一句，突如其来的暴击逼得巨龙身子一歪，尾巴重重扫在了矿山上，大量矿石飞溅而出。
巨龙咬合不成，便将巨大的龙头重重压向了零。
零侧身闪开，一拳打在巨龙的鼻子上。
巨龙吃痛，但只能徒劳地怒吼，准备腾空而起。
零当然不会给巨龙这个机会，跳到了巨龙脑袋上，对着天灵盖，又是一拳，零明显感觉到巨大的力量让整个龙身都在颤抖。这一拳让零自己都暗暗吃惊——这绝对不是自己该有的力量，更像是被眼前这条巨龙激发出的力量，零能感知身体里的另一个自己有多兴奋。
一记记重拳落在巨龙最脆弱的地方，巨龙很快就不行了。零已经被巨龙的鲜血喷满全身，他感觉自己被巨大的饥饿感包围——吃了它！这三个字是零在眼睛完全变黑之后，脑海中唯一的想法。
就在零几欲触碰到那黑暗脆弱的核心之时，一道寒光闪过，正掏着龙首的零的右手顿时飞了出去，一个巨汉出现在零的面前，一脚将零踹开好远。
“混蛋！”正在等着零完成融合的静忍不住骂了一句，准备冲上去干掉赵无敌。但刚一运魔力，一种巨大的无力感传来。
赵无敌看向了静，“身为我们这边的，竟然帮助别的魔神，雨宫静，”赵无敌脸上沾满了零的血，露出了残忍的笑容，“你不会觉得你藏得很好吧？”
“赵无敌，你想干什么？”静发现自己没法运用魔力，只能试着用语言来绕眼前这个傻汉子。
“没什么，只是吾神对你的一点小小的惩罚，你让我给那位魔神准备药的时候，我也给你下了点别的。”赵无敌将巨剑倒拖。“没事，等我干掉这个魔神，我就给你解药。”赵无敌做好了一刀了结零的准备，“毕竟我们是战友不是吗？”
“赵无敌，你都做了什么？”陆长思好不容易从摇晃的矿区里出来，发现自己倾注全部希望的巨龙竟然已经死了，不禁悲愤交加，“我好不容易才给吾神找了那么完美的载体，竟然就这么毁了！”
“完美？就这种垃圾？”赵无敌向地上吐了口唾沫。
陆长思的脸涨得通红，“赵无敌，你别忘了你们答应了我什么，不管今天成不成功，你们都得兑现。”
赵无敌点了点头，“可以。”
下一秒，锋利的剑完全将陆长思刺了个对穿。
赵无敌剑拔出得很慢，他在欣赏面前这个年轻人死去时眼神的复杂。“垃圾就是垃圾，没有力量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讨价还价？”
赵无敌重新看向了倒地不起的零，故意对着静嘀咕道：“是时候该干正事了。”
“赵无敌，算我求你了，放了他。”
赵无敌一直在等这个强大女人的一句求饶，转头看向了静。
静能明显地看出赵无敌眼中因杀戮而泛起的兴奋红光，但她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求你了。”
赵无敌慢慢摇头。
零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断手和疼痛都不足以成为阻止零起身继续战斗的理由，但是他就是完全动不了。
“静，你知道我这时机抓得有多完美吗？不管是控制住你，还是用那个废物巨龙的尸体转移魔神的注意力。”赵无敌握住了拳头，“我才是最强大的。等着！静，我现在就去结果了我们的敌人。”
巨剑在冲向零的路上划得慢而大声，赵无敌举起巨剑，正准备享受面前这个特殊的敌人人头分离的快感，却只听见巨剑与巨剑碰撞发出的巨大声响——赵武戈总算在最后一刻拖着被封住魔力的身体赶了过来。
赵无敌看清了来者，他的父亲正将剑插在地上，处理自己并没有很大力的一击所产生的余波。“老爹，你这是何必呢？”
“我再说一遍我儿子早就死了，现在在我面前的只有帝国的要犯。”
赵无敌叹了口气，将剑插在了地上，“老爹你杀人吗？”
赵武戈盯着赵无敌，神情戒备，“杀！但我只会杀该死之人。”
“什么是该死的人？帝国的敌人吗？老爹我为什么要陆长思带你过来，就是让你看看你儿子到底在干什么。”赵无敌重新拔出了剑，“老爹，时代变了，所有人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跟上、要么被淘汰。更重要的是，我拥有了无限的力量，老爹加入我们吧，您这么强的剑士不应该受到限制。”
赵武戈笑了，“这就是理由，你不会真的以为你能无限使用力量就会理所当然地变强了吧？”
“老爹，我最后给你一个机会。让开！不然我出手了。”赵无敌下了最后通牒。
赵武戈将剑插回地上，将右手手腕在剑上狠狠一划，被划开的动脉立马喷出了大量血液。摁住了自己的洪池，让出血速度减慢不少后，赵武戈拔出了剑，“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个小畜生能力的破解之法吧？我们都是武人，婆婆妈妈的干什么？你要是真觉得你变强了，打赢我，打赢我我就相信你。”
赵无敌出生后，赵武戈将心血更多放在了培养自己的接班人上，对外收敛了很多，但是今天握着巨剑、一脸倨傲的赵武戈仿佛又回到了帝国第一骑士的时代，“就用我教你的基础六剑招，来让为父看看你有了什么进步。”
“好。”赵无敌被激怒了，“老爹你小心了。”
起剑式！
赵无敌运起了全身的魔力，右脚踏出一大步，巨剑向着赵武戈从左到右横扫了过来。沉重的巨剑被巨大的力量推动，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破空之声。
赵武戈做出了相同的动作，双方在电光火石间换了个位置，然后转身持剑相对，赵无敌看向了剑身，却失望地发现没有一丝血迹，身下一阵疼痛感袭来——刚刚一击自己的左腿竟然被划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基本功算是到家了，但是我教了你无数遍，不管你力气有多大，打不中人就什么用都没有，就你这攻击方法，”赵无敌眼前的男人正睨着他，满满的鄙视，“也就能打中傻子了。”
劈剑式！
赵无敌不管腿部的伤势，高高跃起，他坚信这一招明显是更为高大的他占绝对优势，自己之前的跳跃高度就比赵武戈高了整整半个身位。
“轰”，赵无敌重重砸在了地上，一阵巨大的冲击波导致尘土飞扬。赵无敌紧张地扫视四周，看见右上方有一个身影袭来，赶紧挥剑砍去，来袭的身影在空中作出了诡异的机动，擦着赵无敌的剑身而过。
赵无敌感觉右脚剧痛，刚刚的一击又划开了自己的左大腿。
“剑是用来杀人的，不是用来跳高的，这就是所谓的变强吗？”
这样羞辱的攻击让赵无敌愤恨至极，他决定下一击一定要杀死眼前的男人。
刺剑式！
赵无敌借着力量的优势，更快地抽出巨剑往前刺出。
“嘭”，剑果不其然被眼前男人给挡开了，不过赵无敌等的就是这个近身的时机，顺着格挡的力量，右手放开了巨剑，左手汇聚了全身的魔力向着赵武戈击出——他确信不管是谁，只要吃到这一拳，不死也废。
一道寒光闪过，赵无敌的左肘当着他的面飞了出去，大量的血液立马从断面喷涌而出，赵武戈终于撑不住疼痛，跪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站起来！我们赵家从来只有站着死的战士，没有跪着死的懦夫，还有三剑。”
赵无敌脑中一遍遍回放刚刚自己出拳后一瞬间的情形。快！那剑实在太快了！快得自己竟然反应不过来。
赵无敌抬起头，狠狠瞪着这个养育了自己26年的男人，“你到底有多少没教我的？”
赵无敌看着自己的父亲脸上的嘲笑更甚了。“我都教你了，别怪我没教你，是你自己的学艺不精。起来！你不是有无限的力量吗？”
挑剑式！
这次轮到赵武戈先攻，赵无敌赶紧拿起剑格挡，可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将自己的剑挑飞出去。
破剑式！
那把无坚不摧的巨剑当着赵无敌的面变成了两半……顺着力量，赵无敌最后完好的右手也被划出了一道巨大的伤口。
“就你这水平也好意思改变时代？刚刚五剑的功夫足够我杀你十遍了。说吧，寒山部队到底是怎么死的？”赵武戈早就怀疑陆清平的口供有问题，赵无敌的水平虽然有提升，但不足以在那么短时间内杀光近千帝国精锐。
赵无敌像是完全没有听见赵武戈的质问，眼睛里噙满了泪水，“老爹，你真的甘心吗？你明明那么强，为什么要受到那么多的限制啊！”
赵武戈叹了口气，“你错了，正是有反噬，所以我们才必须在有限的情况下修炼技巧，我教你的这些就是在你认为的限制之下一代代传承下来的精华。至于你问我甘心吗？我当然不甘心，我花了26年就教出你这种没有战士之心的废物，赵家剑，”赵武戈仰头长叹，“绝后了。我再问你，寒山那里到底怎么回事？”
“老爹，你别问了。”赵无敌闭上了眼。
终剑式！
赵武戈举起了剑，心却在滴血，就在将要刺入前，恍惚间有听见了一声熟悉的“爸爸”。
赵武戈扭头，看着小无敌正拿着剑在那苦练，自己的教育到底在什么地方出了岔子，赵武戈也不知道，不过很快自己就有悠长的时间思考这个问题了。
剑在赵无敌错愕的眼神中刺入了他的身体，可是并没有刺入要害部位，而是斜着刺进了腹部。刺完这一剑，赵武戈像是老了很多，颤颤巍巍地将手从剑柄上拿开，转过身，再没有看向赵无敌这边。
赵武戈慢慢走到零的面前，蹲坐了下来。
零看着面前这位面色惨白、已近油尽灯枯的队长，心里很是难受。
赵武戈将左手轻轻放在零的头上，慢慢地摸着，“没事，对于我们这些武人而言，能死在完成使命的路上，就是最好不过的奖励了。”赵武戈尽全力在脸上挤出了一个笑脸，“在来的路上，六剑我已经教过你一遍了，刚刚我又演示了一遍，有你在，赵家剑的精髓总不至于绝后……”
赵武戈慢慢站起身，表情变得严肃。“答应我这个将死之人一件事情，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要像他们一样，变成丧失人性的魔。一个战士，不需要什么无限的力量这种鬼东西。我们战斗，我们死去，我们传承。一代代的战士就是这样薪火相传下来的，”赵武戈对着零伸出了左手，“未来是你们这些年轻战士的。”
零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只是郑重地点了点头，伸出还剩的左手，借着赵武戈厚实的手掌传来的力量将自己拉了起来。
“现在，让我这个老战士燃尽最后一点温度吧。”
话音刚落，凝区长带着大量治安局的部队冲了过来。
“列阵！”随着凝区长一声命令，一排排的灰甲骑士包围了在场的所有人。
“无敌！”第一眼就看到赵无敌浑身是伤的凝雪梅也不管在场的情况，径直冲了过去。凝雪梅拔出了插进赵无敌身体里的剑，大量的寒霜在一瞬间封住了赵无敌的伤口。
赵无敌的眼睛里看不到一点光，只是茫然看着地上，任由凝雪梅处理伤势。
“凝雪梅，我命令你放他们走！”在一旁默默看着局势变化的静发声了，赵无敌不单单给她下毒让她魔力生成出了问题，还用能力封住了她魔力的运行，所以虽然静一刻不停地试图解毒却还是收效甚微。
“闭嘴！”凝雪梅面露狰狞，“杀光他们！”
接收到命令的灰甲骑士立刻行动了起来，向着赵武戈二人冲来。
赵武戈一声大喝，“陆机锋，你带零走，我来开道！”说完走去捡起了倒插在地上、沾满了儿子血的剑，“老伙计，这是我们最后一战了。”
剑鸣铿锵，不知是单纯地被魔力催动还是真有了灵气在回应这三十余载的寒霜之路。一剑挥出，第一排的巨盾骑士竟然像是豆腐一般被切开，倒飞了出去。后排的灰甲骑士止住了冲锋的阵型，他们在等着眼前这个明显力竭的男人耗尽最后一滴血。
“我是帝国骑士第一战将赵武戈，你们谁要是不怕死就上来！”老将军将剑倒拖，无视面前密密麻麻的灰甲骑士和武器闪出的寒光。所过之处，灰甲骑士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道路，竟无一人敢出手。
早听候赵武戈命令躲在一边的陆机锋正背着身负重伤的零，满脸泪水。他知道自己的师傅不喜欢看到自己哭，但是看着那亦师亦父的背影，陆机锋实在忍不住。
“小陆，我就送你们到这里了，你们先走吧，我来断后。”老将军对天长吐一口气，似乎将一生的豪情尽数吐出，“这次任务，结——束——了——”
陆机锋重重点头，拼命将头埋低，从赵武戈侧面跑了过去。饶是这一路陆机锋成长了不少，但这一刻他一点都不敢回头看……
另一边，凝雪梅挡在赵武戈身前，正被静死死地抓住脖子，“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凝雪梅没有回答，只是默默扛着雨宫静的怒火。
一只手放在了雨宫静抓住凝雪梅的手上，“好啦，我已经帮您解了毒了，您真要杀死这两位战友的话就请便吧。”
雨宫静转头看向来者，“上官青云，你也想拦着我。”
上官青云举手做投降状，“我无所谓有几个魔神，只是如果我们断了魔血，你知道情况会有多严重。我可不敢去尝试两种不同的魔血。”上官青云戴着一副充满古韵的仙鹤主题面具，完全看不清表情，“我的主教大人，不管你对那位魔神有什么情感，我们还是先完成吾神的复活任务好一点？”
静松开了手，“如果下次你们几个再敢耍什么鬼花样，我保证让你们灰都不剩！”静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换回了平日里的笑容，“这次行动基本成功了，测试也完成了，可以开始猎龙行动。”
“也不能说完全成功吧，”上官青云指着远处陆清平凉透的尸体，“他爸爸好歹也是我们的人，这样子不好交代啊。”
一团火焰凭空出现，罩住了陆清平……片刻之后地上只剩下了一堆灰烬，“你说什么陆清平，我们见过吗？”静留给了上官青云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径直离开了。
在雨宫静离开后，灰甲骑士中走出了一个骑士，走到凝雪梅他们面前取下了头盔。
“周言哲，你干得不错！”凝区长夸奖道。
“谢谢区长，不对，谢谢治安局局长的夸奖。”
“我只是代局长罢了。”
周言哲使劲地摇头，面露谄媚。
“你知道剩下四个人会去哪里吗？”上官青云问道。
“回帝国骑士那里吧。”周言哲不敢直视几位大人，只能弯着腰。
“去盯住他们，吾神的敌人一个都不能放跑。”
周言哲明显能感觉到藏在仙鹤面具的男人言语中的笑意，但他不敢问，“是，我这就回去。”
众人散去后，凝雪梅来到了赵武戈的尸体面前。
正午的阳光直射在赵武戈身上，这个对凝雪梅来说比父亲更亲的男人没有倒下，正笔直地立于天地之间，和赵武戈胸前双手握住的巨剑一样，阳光照耀下，巨剑闪着危险的寒光，仿佛剑主人下一刻就会拔剑而起继续战斗。
凝雪梅跪了下来，叩了三个响头。“父亲，我也不知道现在还配不配这么叫您。但是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赵无敌的。虽然就差一场仪式，但是我知道您心里已经默认我是您的儿媳了。”凝雪梅闭上了眼睛，默默感受着悲伤，“但请您理解赵无敌，他和他所做的事情虽然现在不被世人认可，但终有一天您会以他为傲的。”凝雪梅看向赵武戈，这个绝代的战将表情平和，嘴角微微上扬，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面露慈悲。
奉迎王事万里奔，国事家事岂需分。
无敌坟冢今何在，树影横斜湖畔旁。
也信皇命皆可为，银觳白马千骑从。
少时将军老来父，半生修孽半生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