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枫和易寒淅都是在江湖上混惯了的人,紫裳一说明情况,他们便立即懂了。
“应该是千羽宗与其他帮派有了什么过节,他们才这般严防死守。”
紫裳自然是一点都不关心千羽宗与其它帮派的过节的,“看他们全宗上下紧张的模样,钟铭心应该还没回来,那清歌会在哪儿呢?”
“这可说不好,”易寒淅回道,“依你所言,她在扬州无亲无故,她身上又没带多余的钱财,除了千羽宗她还能去哪儿?”
“运气好的话,她说不定被哪个好人家收留,运气不好的话,她指不定就在千羽宗对头手里......”
“你!”紫裳愤怒地盯着陈枫,前些日子在藏剑阁的时候,她以为这个男人是哪个世家的公子哥,知书达理,温文尔雅,她断没想到,这些人竟然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口出狂言。
紫裳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缓言道:“陈公子,您说话,还是慎重些为好。”
“我是说的实话。”陈枫丝毫不介意紫裳眼中的怒火,“你既然想找到她,就必须想到最坏的情况。”
紫裳此刻冷静下来,也觉得他说得不无道理,细抿嘴唇,道:“那你说怎么办?”
“我们不妨便守在这儿,看看在扬州地界上,谁敢得罪千羽宗。”
“陈枫说得对,楚清歌很有可能不知道千羽宗与其他宗派的过节,在来这儿的路上被当成千羽宗的人抓了。”
入夜,天色昏暗,暗花楼一层一层亮了起来,原本繁华喧嚣的长门街,此刻唯有千羽宗门外的白纸灯笼在斜风中摇摇曳曳。
守门的侍女已经换了一批,然而从白日当头至现时,除了莫名的平静外,一切正常。
“该不会是你们怀疑错了吧?万一这条街迫于千羽宗的势力一直都这么冷清呢?”顾恒望着严防死守的三人不禁疑惑道。
“怎么可能,”紫裳向他投去了鄙夷的目光,“长门街号称扬州第一街,平常人们往来交通,都离不开长门街,花朝节时长门街更是百花齐放,街上行人皆摩肩接踵,引得万人空巷。”
“别慌,”陈枫拍了拍顾恒的肩膀,“那些人若是要行动多半都会挑晚上。”
陈枫笑得真诚,顾恒却愣得实在:“那我们在这儿等一个下午干啥?”
“傻子,我们不在这守着还能干啥,逛街吗?”易寒淅不屑地瞥一眼顾恒。
连续遭到三个人的炮轰,顾恒终于被怼得堵住了嘴。算来这也是他第一次离开苍山的支持,为了自己的立场而非门派的利益出战,顾恒想到这儿不禁握紧了腰间的岷源——兴许这是每个剑客的习惯。
“你担心啥,”顾恒这个举动虽然细微,但易寒淅还是看出了他的紧张。“我们这几个小喽啰,千羽宗尚且不论,单是这江南一个小小的堂口,都足够我们应付的,不过是观察观察情况,要楚清歌真在千羽宗对头手里,也轮不到我们来救。”
顾恒知道易寒淅在安慰他,心中一暖,可面子上却挂不住,便仿如毫不在意一般地答了一声:“我当然知道。”
易寒淅忍不住笑了,“我还当你是个老实人,才跟我混了这么一会儿就变得油皮起来了?”
顾恒还真点点头,“那可不,都是我们易师姐教的好,跟易师姐混,小鲜肉变老油头。”
这下显然陈枫和紫裳都听到了——指不定他们前边的话也听到了。
紫裳一路上已经被顾易两人刷新了认知,她唯一觉得正常些的陈枫也是看似温润实则阴狠,甚至可以令她后脑勺发麻。如今听到这段对话,她彻底相信了她这回的任务一定困难重重。
陈枫倒是毫不意外,他第一次见到顾恒的时候就猜出了他的性格,他在苍山清明肃穆的气氛中保持着一颗放纵无羁的心,又在尔虞我诈的江湖之上坚守着属于他的质朴无华。陈枫心想,或许顾恒和易寒淅真的是同一类人,那种骨子里清明到透亮,而眼神中又绽放着洒脱的人。
他忽然有些落寞。
果真不出所料,天色愈暗,千羽宗的暗花楼却愈发明亮,秋风中门外挂着的白纸灯笼里,火烛明明灭灭地跳动。
这夜,静得动人。
千羽宗守门的侍女没再换过,忍受了大半夜的困意,她们终于忍不住打了哈欠——这对于藏暗处伺机而动的狩猎者是个极好的机会——即便它看着就像是一个布满钢牙的陷阱。
突然,一支长箭划破夜空,连带着风声呼啸,直直地扎进一个侍女的心口。
她甚至没来得及闭上瞪圆了的眼睛,就重重倒在地上,鲜血瞬间染红了青石板的砖地。
她身旁另一个侍女虽被惊得动弹不得,但似乎早有预料,抽出腰间的软剑,砍断了夜风中的灯笼,白纸糊的木笼坠落在地,然而那忽明忽暗的灯芯却犹如箭矢一般冲破长空,在黑暗里绽放。
不远处的黑瓦屋顶上,一片片银白的剑刃如鱼鳞般闪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