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舟原本不打算前去,但见刘君露最近都蔫巴着,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的样子,算了算来回路程加上游玩时间两个月绰绰有余,回来时也能准备过年事宜,干脆告知了王爷一声,领着她和桃娥赶去了。
师徒二人这一路遇到什么风俗人情便去瞧瞧,一路上得闲了还去义诊,若是碰上了什么出名的当地菜肴更是得赶过去尝尝,有了什么沉冤之事也去插一脚,原本快马加鞭只需二十日的路程,愣是让两人赶了一个月。
此城名为朝暮,二人到时选了家客栈,刘君露吩咐桃娥整理好行李,自己则趴在了床上躺尸,桃灼这丫头死心眼儿,非说去迟了会错过了这节日,快马加鞭了六七日赶了过来,刘君露与桃娥在马车上差点被颠吐了。
柏舟要去他那朋友府上,原本是想拉着刘君露一道前去,但她想到在此处隆兴镖局还有一处分点,便想过去看看,于是两人便在客栈分开了。
隆兴镖局在朝暮城这里的分局不大,仿民宅用砖石围了个院子,正对着门的是主厅,门的左右手各有间屋子,虽然面积不大,但修建的颇有些当地的韵味,她进入正厅才发现里面已有十多个客人在登记,掌柜正在笑眯眯招呼着客人。
见登记还需些时间,掌柜便领着她去一旁的休息处,又招呼小厮给她倒了茶,刘君露一边小口抿着茶,一边状似无意问道,“掌柜的,您这边生意还挺好的。”
“最近这些日子确实还不错,毕竟这临近年末了,漂泊在外的人回不了家,总该给家里捎些信件报个平安。”
刘君露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话音刚落,一位衣着褴褛的老者提着个布袋子走了进来,掌柜一看到就迎了上去,“老人家,您来这儿可是有什么事吗?”
“掌柜的,我想求您帮我将这个包裹送回望京,带给我的老伴。”
“可以的,那您先等等,等前面剩余的几个人登记完了我来叫您。”
老人坐到了刘君露的身旁,她见这位老人面色极差,又时不时传出一两声咳嗽,“老人家,我见您脸色不好,您可是身体不适吗?”
老人摆了摆手,笑道,“老了,不中用了。”
“实不相瞒,晚辈懂些医术,您若是信得过我,我便替您把把脉。”
老人摇头,“我身上不干净,别脏了姑娘的手。”
“无事,我替您看看吧。”
老人伸出了自己的手腕,见她搭手把脉,劝道,“姑娘,老家伙我是不是活不长啦?”
刘君露把完脉脸色也有些难看,这老人的症状明显是内脏有损多年,况且他年纪至少逾七十,就算是自己的师傅来诊治,也救不了老人的性命了,只能用药拖着,或许还可以再多活个三两月。
“姑娘你不用劝我,我自己的身体我还能不清楚吗。我此次来就是想让掌柜帮我把这枚玉簪子带回去给我老伴,她十多岁就嫁给了我,为我操持家务,生儿育女,一辈子也没过上好日子。
十多年前我孤身来到边界做生意,谁想受人蒙骗,好不容易存下的钱被骗光了,没脸回家,只得在矿场做苦力,谁知祸不单行,一次地动,我被石头砸伤了肺腑,没钱医治,拖了几年。
临死前想到身上这根玉簪子,是我家祖上传下来的,原本想着功成名就回去讨我老伴开心的,哪成想,罢了,托掌柜送回去,还能让她兑些银子。”
刘君露瞧着这老人浑浊眼睛里透出的微微湿意,隐隐也有些唏嘘。
掌柜处理完了前面人,将老人请到了登记的地方,在登记好地址、姓名后,老人拿出了他藏在袖口的小钱袋,将钱袋反转往下倒时,钱袋里竟只剩下了三枚铜板,老人见此情景也十分慌乱,仔细查找才发现钱袋的底部竟破了个洞,自己辛苦攒下的几枚碎银子都掉完了。
老人当场就急出了眼泪,四处翻找身上的口袋,也没有再找到钱币,“这可怎么办啊,这是哪个杀千刀的割破了我的钱袋,我只是想寄这簪子回去给我的老伴,老天爷,怎么连这么点愿望都不让我实现啊。”
排在老人后面的客人等的时间长了难免有些急躁,有些人甚至已经出了粗口,老人听到骂声连忙转头鞠躬致歉,让到一边想从身上扒出再两枚铜板,刘君露见到这一面也有些不忍,想替他付了这钱,没想到掌柜却发了话。
“老人家,那这样,我帮您垫着,等您找到钱了日后再还我就成了。”
老人有些着急,“这怎么行啊,哪还能让您垫着,那我不寄了。”
掌柜将他送出了门外,“没事,您什么时候手上得闲了再给我就成。”
推拒不成,老人带着感激和略微的惶恐兢兢战战地走了。
见即此,刘君露也出去了,她尾随跟上老人,将刚刚在药房里配的几副药给了他,“老先生,这几剂药给您,虽然无法根治,但您喝了会感觉舒服些。”
老人连忙摆手,“我不要我不要,我一个快死的糟老头子,还要这些药剂做什么,这不是浪费了这些药吗?姑娘,我知道你菩萨心肠,你将这些药给真正用得上的人吧,我感谢你的好心,药我就不收了。”
刘君露难得有些强硬将这些药塞进了他的手里,“您拿着吧,实不相瞒老先生,我是医师,最不缺的就是这些药了,况且这些药也已经配好了,您不要我也只能扔了,真的不值什么钱,您拿着吧。”
“老先生,虽说不该,晚辈还是想劝您要不回去看看吧,能知道您的情况老太太也心安些,能抓紧最后在一起的时光就不要轻易辜负了,我想无论生死,老太太都希望自己能陪在您的身边,生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怀着一份遗憾就这么走完了此生。”
刘君露说完了话便静静走开了,等到她已经看不见踪影,老人才恍惚从她那句话中醒来,打开一包药材时,竟有五六张纸钞顺着风悠悠扬扬飘落在了地上,刘君露走得急,没有看见老人的满眼热泪,更没有发现小巷里的男子悠悠看完了全程,正若有所思地重复着她最后的那句话。
刘君露回到客栈时柏舟还没回来,她索性领着俩丫头在街上闲逛了起来,桃娥兴致起了,吵着要去前面的酒楼里听书,左右也无事,她便带着二人找了个人少的位置,要了几份小菜,三人坐在一桌,认真的听了起来。
“各位可知这大衍的皇帝是何人?这位姑娘说的不错,正是上任皇帝的二子,兰赫咺。
话说啊,这兰赫咺也算是个不可多得的奇才,诸位可有谁知这兰赫咺的生母乃是汉人?”
见台下的看客都迷糊着摇头,说书先生颇有些自得,摇晃着脑袋点道,“也是,这乃是邻国密莘,平常人哪能晓得?诸位此次听了我这一番讲解,必定是不亏的。
话说啊这兰赫咺是上任大衍的皇帝在他已十五岁时才将他带回去的,众人只知晓他的母亲是个汉人,其余的一概不知。但是当时谁又能想到,十五岁才被皇帝带回去的儿子,竟然能承了大统呢?”
“这兰赫咺也算是奇才,十七岁与丹蚩一战成名,孤身一人深入敌营,取得丹蚩守将首级,丹蚩军队群龙无首,很快崩溃而逃,兰赫咺得以以五万军队破丹蚩三十万守军,夺得丹蚩东部与大衍交界处十六座城池,先帝龙心大悦,宣其入驻御书房,同理国事。
后来不过一年有余,大衍先帝病重,临终前宣旨传位于三子,于是,兰赫咺不过刚满十九岁便承袭了帝位,成为大衍朝历来最年轻的一位皇帝。甚至当年大衍的开国皇帝宣称是少年天才,紫微星照,也是二十三岁才登上帝位。
这兰赫咺登上帝位后,帮扶农业,并减其税负,推行工商,每月商人按收入分级交税,东休堤坝以挡洪流,西修河渠以利浇灌,朝政上勤勉政事,清洗贪污腐败,生活上节俭朴素,攒钱物以备民用。”
见底下一片唏嘘声,说书人撇了撇嘴,颇有些孤高之感,“得,我这番话是说这儿了,各位不信我也是没有办法。但是呢,这最有说头的呢,根本不是上面的那些,各位猜猜,是什么?”
桃娥听到精彩处,连手里正剥着的煮花生也忘了,绞尽了脑汁,一个激灵朗声道,“先生,您说到现在还没说到大衍的皇后呢!”
说书人满意地捋了捋自己的胡须,一把将纸扇收起,朝她点了点,“这位姑娘说到重点了,这大衍朝啊,还没有皇后。”
台下的人十分诧异,叽里咕噜讨论了会儿,有个妇人忍不住问道,“你这说书的诓我们呢吧,你都说了他十九岁就做了皇帝,现在怎么的也得二十四五了,怎么可能还没有皇后?”
“非也非也,这大衍新帝的后宫莫说是皇后,可是连嫔妃也没有啊!”
桃娥忍不住问了句,“难道他长得很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