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虽对镖局有了些影响,但隆兴镖局成名已久,远不该沦落至此,只是此事过后,镖局无论再接什么生意总是或大或小有些不顺,恰逢望京此时又新出了个盛德镖局,这镖局虽刚成立不久,里面却是卧虎藏龙,运气不顺这事到底犯了商人的忌讳,许多原本隆兴的老主顾流去了盛德,隆兴也因生意惨淡而无法维持,眼看着就要关门大吉了。
王生叹了口气,隆兴的当家是个讲义气的人,熟悉了后对他们夫妻也是多般照顾,他们做小本营生的常有些地痞流氓来骚扰,一年被迫塞给他们的钱就占了夫妻俩收入的大半,但自从摊子搬到隆兴镖局旁后,再没有人来骚扰了,这也是他们生意不比以往却还是呆在此处的原因,但回村前他们听说镖局难以维持,里面的许多师父都离开自找营生去了,坊间都传不出一月怕是镖局就要关门了。
听了王生的话,刘君露倒是起了些兴趣,听闻俩人明日便要回京,便嘱咐到时候自己与他们同行。
第二日,王生夫妻将她领到了隆兴镖局前,夫妻二人有事急着回自己的住处,几人便就此分开。隆兴镖局占地甚广,街道上约有三成都被它占了去。
从外面看,镖局是清一色高高的灰墙,许是年代久远,部分墙体已长出了青苔或是有了些断痕,高墙的中间便是镖局的正门,门上一块额匾四四方方深刻着“隆兴镖局”四字,朱砂色正门前是两座威风凛凛的石狮子。
不过外面粗略的一打量,刘君露都能感受到这座大宅透出的端重与底蕴,只是与周边充满了烟火气的市井相比,镖局门前可谓是门可罗雀,倒显得格格不入了。刘君露一把收了手里的纸扇,点头示意身后的桃灼、桃娥两人跟上,踱着步子进了镖局。
隆兴镖局外面冷清,里面也是不遑多让,镖局里的碎石路上生了不少的杂草,周边的花花树树也像是久久未曾修剪了,刘君露进去也有一会儿了,也没看见小厮出现,偌大的府邸,倒真像是座空宅。
越靠近大堂,争执声越是明显,她在大堂外等到争吵声消了下去,才缓缓露了面。大堂里的女子见有陌生人前来,脸上倒是出了些笑意,可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又飞快丧下了脸。
刘君露屈手向两人拜了一拜,“叨扰两位,晚辈有药材要从岭南运回来,但数量略多,路程遥远,药材又是难寻,便想来询问此处方便接这生意?若是买卖做成,费用绝不会少,二位可以放心。”
女子听了有些动心,刚想开口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耷拉下了眼皮,一旁的男子也是愁眉不展。
“姑娘,你许是不常接触这镖局才会找上来吧。”
见她点了头,女子叹了口气,“姑娘,您还是找其他的镖局吧。不是我们不想做您这生意,您进来也看到了,这镖局破败得很,但我们镖局这两年凡是运押货物,总会出些或大或小的纰漏,您也说了,您这药材珍贵,我们怕出了问题您会有损失,而且我们也实在担不起这损失了。”
“怎有这样的事?”
见她有意要多聊,女子便引她坐了下来,又为她沏了壶茶,苦闷道,“生意场上都讲究风水气运,隆兴镖局这两年频频出事,一些老顾客都不敢登门了,更遑说些新客了,镖局红火了数百年,怕是真要折到我们师兄妹的手上了。”
刘君露蹙起了眉,“镖局既然能红火数百年,哪有一朝气运就散尽的说法呀。”
女子闻言抹了抹眼角,一边的男子见她要说话赶紧拉了下她的衣角,女子见状更是气甚,“怎么,他们做这些腌臜事,我们拼不过他们有人帮持,如今是说都不允许我说了么。”
女子呼吸了几口平复了些心情,“姑娘,确实如你说的,做生意是讲究风水,况且我们镖局行得端坐得正,哪有一朝气运散尽的事?自那盛德镖局入望京前后,镖局的生意就不断得出纰漏,半年前我们运货时货物被山贼抢了,回京后我竟发现我无意中看见的山贼头子竟是盛德镖局的管事。
我们去官府报了官,官府那些人竟倒打一耙,说我们污了盛德镖局的清誉,让我们赔偿,我同镖局里的几个师傅气不过,便去讨要说法,谁知半夜镖局竟被人砸了,我们也只能打掉了牙齿和血吞,眼看着镖局要散了,我真的是不甘心啊。”
刘君露拍了拍她的手,“姐姐无须伤情,还劳烦二位帮我运货,若是有人截货,只需将这瓶药撒向他们便成,不出半月,他们自会找上门来。”
女子眉心紧拧,“姑娘,我还是劝您换家镖局,实在不必遭这个损失。”
刘君露拿出一个瓷瓶给她,狡黠道,“本姑娘别的或许缺,药材却是真不缺,若是真没了,镖局也无须赔我。这样,我与姐姐打赌,若是我一月内能拿回那几箱药材,还能让盛德镖局乖乖滚来道歉,那二位以后便帮我做事成不?”
见她这模样,女子本带着愁思的脸上也微微露出了些笑意,她抬眼瞧一边正专注听她们谈话的男子,见他点头便笑着应了下来,“若是没有姑娘的生意,镖局怕是撑不过三日,这般好歹能再撑些日子,若是真成了,我们俩就供姑娘支使了。我俩都随师傅姓李,姑娘叫我琼枝便成,旁边是我的师哥锦楼。”
出了镖局,桃娥疑惑了半天,终究没忍住,“小姐,您那几箱药材随程大人一道回来不就成了么?奴婢听闻户部在岭南的官员不出一月便要回京了。”
“左右我闲来无事,帮自己备些嫁妆,也替你俩备上一份。”
两人丈二摸不着头脑,呆呆在原地站定了,回过神来才发现刘君露已经走出了好远,急忙赶了上去,过了好半天才发现是被调笑了。
过了二十余日,隆兴镖局押货的六人快马加鞭赶了回来,刘君露一早便乔装去了镖局,果不其然,押运的货物路上遇了劫匪,打斗过程中他们受了伤,药材也损失了一部分,虽说刘君露已经说过不要赔偿,但二人还是坚持要将这一趟的货钱退还给她。
刘君露哭笑不得,“两位可也太实诚了,这钱二位收着就好,二位信我,不出十日,估摸着就有人要找上门了,到时候再收回我丢失的药材也不迟啊。”
见周围无人,她才小声道,“镖局里的买卖每次对家都知晓得清清楚楚,虽说这也不是多机密的事,但二位不觉得奇怪吗?要么委托人都是对家派来的,要么大概就只有出了内贼这种状况了。言尽于此,还望二位多有提防。”
此时已然入夏,天气燥热得很,刘君露平日里要外出会诊,出门得勤,最近也歇了心思,恰巧前日宫里来了拜帖,她便安安静静待在了家里,刚过了辰时,一辆马车便驶到了王府前,刘雪盈刚下车便朝着刘君露扑了上去,刘君露几个踉跄才稳住了身形,她拍了拍雪盈的背,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君露姐姐我可想死你了,原本想早早来找你的,可惜我被父皇禁足了,前几天才被放了出来,你是不知道,这宫里日子可难捱了。”
刘君露望着她假意啜泣的模样不由得扶住了额,“行了啊,再假哭我刚做好的凉糕不给你了啊。”
闻言,刘雪盈快速放下了袖子,抚了抚额前的碎发,兴致昂扬,“哪儿呢?”
凉亭里,刘雪盈一边往嘴里塞着凉糕一边还嘟嘟囔囔想要说话,她这番模样将端碟子上来的桃娥吓得一愣一愣,见这情形刘君露也笑出了声,“她就是这幅样子,桃娥你多习惯就好了,你帮我再端些凉茶上来,我怕她噎着。”
刘雪盈借着茶水咽下了嘴里的残渣,向她竖起了大拇指,“君露姐姐,您可太厉害了,我发誓,御膳房里的凉糕做得比你可差远了,姐姐,要不你随我一道回我寝殿吧,我那边食材可多可多了。”
话落她还画了个大圈,似乎极力要向她展示食材的数量之多。
“我的小祖宗,宫里哪能随便出入呀,你要是想来吃些什么便知会我一声,和你回宫那可真不行。”
刘雪盈面露失望,但还是应了一声,“姐姐,你不知道,我最近可不想回宫了,总是在宫里见到讨厌的人。”
刘君露见她这落寞模样颇有些不习惯,终究是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怎么了这是,这是谁惹我们雪盈生气了?”
刘雪盈被她一安慰还真掉了几颗金豆豆,“自从上次那事,母妃觉得我快及笄了,她要给我订一门亲事,她还想把我嫁给舅舅门生丁瑟的儿子,我之前见过,他分明丑的不行草包一个还满口荤话,我死也不要嫁。”
话一出刘君露也有些震惊,丁瑟的儿子倒是与他毫无相似之处,丁瑟虽吃里扒外却是风度翩翩,也是真有墨水的人,他那儿子却是望京有名的草包,胸无半点墨还喜欢惹事,相貌本就平凡,却又因沉迷玩乐年纪轻轻便显现出一副颓靡样来,让雪盈嫁给他,确实是将女儿往火坑里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