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失目标,腓力一世开出的一百金币就这么在眼皮底下溜走了,雷洛心里有些不快。
“这事就不和索多玛说了,要不然怕是要被嘲笑一整年。”
回到酒馆,只是这一会儿的功夫,卫兵就已经瘫倒在柜台上,手里拿着半瓶威士忌,嘴里还说着梦话。
“我没醉!再来一杯,老子还没喝够呢。”
雷洛懒得理会他,坐在吧台前,雷洛的直觉隐隐约约的告诉他疤脸还没有离开。
“地图没拿到,人也没救走,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不可能就这样放弃的。不过到哪找他呢?”
思索片刻,雷洛伸手在口袋里摸索了半天,最后拿出一个小布包,一脸肉痛的从里面拿出一颗星形的糖块。
“佛糖的存货也没多少了,唉,亚历山大二世和武僧关系不好,我上哪找和教宗同级别的教士给它洗礼啊?”
从震旦古籍上找到的这种名为【九死糖】的药物有着非常神奇的功效,服用之后会陷入沉睡,梦到自己的死法,从而在某种程度上预知未来。只是制作的最后一步要教宗进行洗礼,这才是最棘手的环节。
之前也说过,武僧是奥托大帝从拜占庭引进的,身上天然的就带着神罗的烙印,罗马的那位圣座并不很喜欢他们,更不要说屈尊为佛糖洗礼了。雷洛手里这批存货还是前几年,神罗皇帝亨利四世擅自拥立的教宗洪诺留二世制作的。
没有急着吃掉九死糖,雷洛起身关上了酒馆的大门,卷起门帘,口中默默念诵,随后探出右手拇指,用上面的一点灵光扫过门锁,刷刷点点写下几个大字。
“【内有恶犬非请勿入】”
无形的气流汇聚于门锁之上,形成隐秘的防护。如果有人破门而入,那么在门锁被破坏的瞬间就会发生剧烈的爆炸,将周围的敌人击倒在地的同时,逸散的真气会产生狼嚎一般的刺耳声音。
这个术式是他在研究一本名为《蓬莱言灵纪实》的震旦古籍时发现的,是一种以震旦文字为载体,用真气激发这种古老语言中的莫测力量的神奇术式。
不过这本秘籍的发现并没有掀起什么技术革命,这一代的武僧只有雷洛一个人能熟练运用汉字,大多数同僚还是认为这些奇技淫巧只会耽误自身的修行。
对着卫兵的后颈穴位一捏,确认他五分钟之内不会醒来。雷洛搬了把椅子,舒舒服服地坐在壁炉边,心中回想那个疤脸男人的样貌,舌头抵住上腭,后槽牙用力嚼碎佛糖。
熟悉的眩晕感袭来,伴随着后脑剧烈的疼痛,雷洛一头栽在面前的桌子上。
………………
雷洛从亨利的尸体上拿走了某样东西……雷洛被神秘生物刺穿心脏,死了。
雷洛和两个女术士打了起来……雷洛被一发闪电击中,浑身焦枯,死了。
雷洛气势汹汹的挥舞短棍向疤脸打去……雷洛被树枝抽中,脑浆迸裂,死了
………………
“呼——,这玩意每次用都太痛苦了。”
伴随着一阵急促的喘息,雷洛睁开了眼睛,伸手擦了擦头上的冷汗。现在的他脸色苍白,汗出如浆,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虚弱的病人。
挥挥手散去门上的警戒术式,武僧将身体的重量完全靠在椅背上,两手按压太阳穴缓解噩梦带来的不适,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所以,我去搜查亨利的尸体的话,会发现一个很危险的东西,后来会因此遇到疤脸。看起来倒是很合理,但是为什么女术士也会掺和在其中?”
正巧此时,苏珊捂着嘴,一脸苍白的走下楼来。
“老板娘,怎么了,受不了血腥场面吗?”同样脸色苍白的雷洛关心的问道。
苏珊摇摇头又点点头:“血腥倒是没什么,干我们这一行的平时杀猪杀鸡,都司空见惯了。可是看到一个人最后只剩下那一滩血肉,就算他是个坏人,我的心里还是觉得不舒服。”
雷洛沉默半晌,最后还是开口:“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他选择了接受异端的诱惑,最后落得这样的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这种同情异端的话就不要说了,裁判所的人可不会管你什么原因。”
想起刚才的梦境,雷洛连忙问道:“对了,那间屋子你已经开始打扫了么?”
“啊,还没有,只是把走廊清理了之后把门安了回去,免得路过的客人看见。您的意思是那个房间要留着么?”
雷洛点点头,“先不要清理,我去检查一下有没有线索。”
“好的,雷洛先生,祝您一切顺利。”老板娘此时也是筋疲力尽,坐在柜台后面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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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踏入这间屋子,感受到的再不是温馨的旅人小窝,更像是某种食人的魔窟,雷洛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爆炸之后流出的血液足以给整间房子重新粉刷。
“唔,希望不要影响到苏珊的生意。”
亨利的残躯依然躺在房间中央,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依然在有气无力的向外喷射着血液,地板上尚未凝固的血液黏糊糊的,踩上去感觉有些恶心。
再次拧动把手,伸出短棍,雷洛掩着鼻子翻动着尸体,他还是相信梦中预知到的信息,认为能找到些线索。
“嗯——,肺都被炸成了筛子,心脏却毫发无损?”摊开这坨骨肉相连的残骸,雷洛惊讶的发现亨利的心脏完好无损,甚至依然在缓慢的跳动。
“啧,真的有意外收获啊。”用右手抓起胸前的十字架,默默想着索多玛的同时划破一颗念珠,过了几十秒,另一头终于有了回应。
“该死的雷洛,我不是跟你说过我的念珠快用完了么?”合伙人的咆哮几乎要刺破雷洛的耳膜,尽管毫无作用,但他还是下意识的把十字架拿远了一点。
“哇哦,冷静点,索多玛,我这边有点情况。亨利死了半个小时了,但是他的心脏还在跳。嗯——,好像还在冒白光。”
那颗仍然在微弱跳动的心脏中冒出的白光,不由得让雷洛想起了亨利爆炸前的样子,回手拽起斗篷遮住了脸。
“冒着白光么?你之前不是说亨利爆炸之前是冒绿光么?”索多玛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
“额,你说的没错,但是现在确实是冒着白光而不是绿的。等会,这是什么玩意?”
耳边传来刺耳的杂音,索多玛几次呼叫都没有得到答复。
“雷洛,你那边怎么了?雷洛?雷洛!”
武僧没有回应,刚刚坐进浴桶的索多玛也顾不上浪费牛奶和玫瑰花了,左手紧握着倒玫瑰十字架,站起身来拿起浴巾裹住身体。
“雷洛,雷洛,听得见吗?该死的,你还没告诉我你存款放在哪呢!”
十字架那头的的雷洛终于给出了回应。
“我的老天,这是个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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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拳头大小的,诡异的白色生物从亨利的心脏中钻了出来,样子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煮熟的土豆长出了四肢。大大的独眼占据了三分之一的身体,没有嘴巴的它头上伸出两条长长的触须,正在疯狂地抖动。
“我说,你和地狱的魔鬼关系挺不错的,听说过这样的生物么?”
“你少在那放屁,这是赤裸裸的污蔑!”索多玛大声呵斥雷洛,到卧室门边推开门缝观察了一下四周,确认没有人偷听之后又小声的嘀咕起来。“这玩意和九层地狱里任何一种存在都不一样,肯定是永恒学会弄出来的。”
“那看来腓力那边我们也有交待了,这东西只要带回罗马,威廉被绝罚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诺曼底恐怕也迟早会落入法兰西的口袋啊。”
索多玛敏锐的捕捉到了雷洛的语气里的一丝同情:“你担心那么多干什么,我们按照戒律办事,又不是捏造证据诬陷他人。你有功夫担心威廉爵位不保,不如担心一下教宗冕下,我可是听说他又和皇帝陛下吵起来了。”
“怎么又吵起来了,前年洪诺留二世不是已经被废黜了么,难道皇帝还不死心,一定要宗座臣服于他?”
索多玛本来还想解释解释,给武僧讲讲什么叫教权与皇权的对立斗争,可是想了想剩余的通话时间,还是没有挑起这个话题。“唉,算了,和你说你也不懂,你还是赶紧把那个小东西抓起来吧。”
被划破的念珠变为灰白,雷洛放下十字架,默默翻出了腰包里的精致水晶瓶。虽然很心疼里面花了自己不少功勋才换来的的生命药剂,但是眼下还是抓住目标比较重要。
拧开盖子,轻轻的抿掉里面的液体,顿时一股暖流从胃部直冲头顶。充盈的生命力涌动全身,武僧的身上并无伤口,无处消解的药力最终从雷洛的鼻子宣泄而出。
“狗屎,这东西也太猛了,教会就不知道兑点水么?”
顾不上擦掉鼻血,雷洛小心翼翼的握着瓶子向眼前的奇异生物靠近。
不知道为什么,小东西在雷洛和索多玛沟通的时候一直在原地发呆,触须疯狂地抖动,似乎在等待命令。
而雷洛刚一打开瓶子,似乎是被里面生命药剂的气息所吸引,这个奇怪的小生物才发出了声音。
“咦嘻嘻?咦嘻嘻!”
看到对方似乎有了反应,雷洛不动声色,把瓶子放在地上往前推了推,小东西果然跌跌撞撞的冲了过来,嘴里依然“咦嘻嘻”的叫着,似乎完全注意不到一旁守株待兔的雷洛。
然而就在它刚刚碰到瓶口的瞬间,小东西突然消失在了雷洛的眼前。心中警铃大作,雷洛回想起之前的梦境,立刻将两手护在心口。
刚刚摆好架势,双手就传来了钻心的剧痛,小东西如同利箭一般射穿了武僧的掌心,露出惨白的骨头,半截身子已经插进雷洛的胸口,正在拼命的向心脏钻去。
眼下是最危险的时刻,就看是小东西先射穿雷洛的心脏,还是雷洛先抓住它了。
气劲运转,指尖冒起红光,空气也因为高温而扭曲,雷洛顾不得掌心的伤势,强忍剧痛抓住未知生物露出的半截身子,同时胸口的肌肉也是一阵蠕动,努力将它挤出。
似乎是雷洛的手上的高温刺激到了对方,他眼前一黑,随着胸前喷出一股血流,小东西被一把拽了出来。刚刚还耀武扬威的它现在一动不动,仿佛被雷洛烧死了一般。
不敢大意,雷洛捡起地上的水晶瓶,把这个“土豆”塞进去,盖上塞子。生怕它跑出来,雷洛从腰包里摸出几张锡纸,牢牢地缠在瓶口上,接着手上气劲发动,在烈焰的炙烤下锡纸迅速的融化,渗透进瓶口的缝隙,瓶塞被牢牢的焊接在水晶瓶上。
雷洛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虽然小东西对他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但是多亏了喝下的那瓶生命药剂,掌心和胸前的伤口已经开始修复,原本被小东西撞的大洞这会就已经被肉芽包裹,结痂。
“我得道歉,教会不给它掺水真是太好了。”
摸索着走到走廊尽头老板娘给自己新开的房间,又累又痛的雷洛也顾不上脱衣服,和衣躺在床上便立刻陷入了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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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的夫小镇河畔的某个废弃棚屋里,疤脸男人光着身子闭眼坐在床上,身上的皮肤如同经过曝晒的陶器出现了许多蜿蜒的裂痕。随着他的心脏跳动,裂缝中散发出诡异的绿光,照亮了整间棚屋。
良久,仿佛是即将溺死者被拉出水面一般,随着一声悠长的喘息,疤脸睁开了眼睛,身上的裂纹不翼而飞。
“该死的废物,连张地图都送不出来,还得要我去灭口。”
他下了床,捡起地上那湿漉漉的衣服,毫不在意的穿在身上,似乎完全感受不到从墙壁缺口里吹来的冷风。
照照镜子,疤脸伸手探进眼窝,随着令人寒战的“啪叽”声,拽出眼球,仔细校正了一下朝向,又塞回了眼眶。眼珠滴溜溜乱转了几下,像常人一般直直的盯着前方。
“如果那个武僧发现了的话,就不能留他了。”
疤脸摩挲着手里漆黑的橡木棍,语气中满是冰冷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