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元年。
合宫上下喜气洋洋,百姓也欢喜不已,这是他们复国以来的第一件大事,大喜事——新任君主的妹妹,楚国的长公主和秦国最年轻的丞相大人裴书君就要成婚了!
婚期定在五月初五,翻阅皇历也找不到的大好日子。
届时已经进入初夏,暖风拂面,百花齐开,是个适合成婚的好季节,楚国的长公主闻名天下,美貌也是有的,配上秦国年轻的丞相,怎么看都是一对良配。
蓁公主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离婚期不足五日,任她再淡定也禁不住错愕——???
“皇兄刚刚说什么?”
“哈哈,小五是高兴坏了吧!”新上任的年轻君王叶清瞻大力拍着叶蓁的肩膀,一面爽朗大笑。
“哼!”叶蓁一声冷笑,讥讽道:“开心什么?是为了要嫁给灭国仇人而开心,还是为了亲哥哥要把妹妹往火坑里推而开心?”
“叶蓁!”
眼看叶清瞻恼怒了,叶蓁还跟上凉凉的补了句:“陛下可要快些动作了,您的妹妹不多了,嫁出去一个,您的国便更稳固一分。”
看着叶清瞻越来越差的脸色,顿了顿:“对了,瞧我这记性,忘记了妹妹嫁完了,您还有女儿呢,后宫那么多妃子,定能保证楚国千秋万代!”她一向刻薄又牙尖嘴利,知道什么话能让自家哥哥气的跳脚。
叶清瞻咬牙:“叶蓁!楚国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你享受着皇室的优渥条件、你的公主头衔、你的山珍海味锦衣玉食,这些都是你欠百姓的!所以你得还!我也得还!”
年轻的帝王顿了顿,似乎还未尽兴,又道:“你以为我没有记性吗!你以为我甘愿自己的妹妹嫁去秦国,嫁去灭了我们国家、杀了我们的亲人的秦国吗!我没有心吗!可是叶蓁,现在楚国百废待兴,百姓需要的是休养生息,而不是战乱和流离失所,你以为我是卖妹求荣的虚伪哥哥吗?现在秦国主动提出求和,如若我不答应,整个国家面临的是什么!”
可是。
我还是不能嫁给裴书君啊。
蓁公主心里默念道,更何况,我们每次,是每一次,遇上的时间都不对。
第一次,我想嫁的不是你;
第二次,你我都未曾认真;
这第三次,我想嫁你却不能了···
没有缘分的灭国仇人,我再欢喜,能嫁给他吗?
叶清瞻继续道:“总而言之!五日后你便出嫁,我已为你拟了封号,昭阳,算是一个虚荣,届时皇兄定会为你添妆,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
呵,叶蓁掀起嘴角,冷笑。
你也说了是虚荣,昭阳?
楚国到底是不是朝阳怕还是两说!
叶蓁冷眼看着自家哥哥离去:自己往日最敬佩的大哥终于不负所有人的期望,重整旧土,建立新国,应该很快就能恢复楚国以往的荣光了吧——如果将这希望建立在自己身上的话,呵呵,怕是不要抱有半点幻想了吧。
但是大哥他,会是个好君主。
五月初五这天,天气罕见的没有放晴,反而有些阴沉,倒有些暴风雨的前奏,但这并不影响大婚的气氛,皇宫上上下下处处都是红色,喜气洋洋,连走廊上忙的脚不沾地的小宫女和小太监都眉眼带笑,和煦如春风拂面。
公主住的月华殿反倒是最冷清的,因着蓁公主喜静,本就没有多少伺候的人,身边贴身的侍女更是只有桐乐一人。
此时在细细的为漂亮的蓁公主描眉,公主闭着眼睛,脑子里还回想着刚刚送走的皇帝叶清瞻的苦苦劝说,还意味深长的一边拍着她的肩膀叫她:“昭阳公主,国事为重,莫要胡闹。”
一边听着他安排手底下的人婚礼现场要如何如何布置,如何如何防范——因着大秦和楚国的距离并不算近,一南一北,所以裴书君会先行一步带领少数人马过来,在皇帝赐给一对新人的公主府里先简单举办仪式,待三日过后,一对新人祭了祖,进宫谢恩后再出发赶去秦国进行盛大的典礼,路程遥远,皇帝给公主的十里红妆会一直跟随队伍到达秦国。
此时的妆面已大致完成,外面雷声响动,蓁公主忍不住愣神:好像自己第一次和裴公子相遇也是这样的雷雨天吧?这辈子,还真的和裴公子的缘分都在婚礼上了,但是,也止于婚礼了。
来给新嫁娘绞面的喜婆看着镜子里的公主面色沉静,眸色清亮,发丝乌黑,妆面无暇,尊贵无比,却未曾沾染一丝喜气,她就是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众人为她忙活,置身事外一般冷眼旁观。
喜婆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道:“公主请听老婆子一言,这大喜的日子,公主总要笑一笑的。”
闻言,年轻的公主抬头甚是配合的一笑,真好看啊,众人仿佛回到了旧国的时光——那时候,蓁公主常常这样笑的。
“阿蓁,你要常常笑一笑。”裴书君那时这样告诉她。
吉时已到。
叶蓁垂了眉眼随着桐乐的手盖上了红盖头,眼角那抹湿润随着盖头的垂落隐匿不见。
由着丫鬟扶着,踏上了门前的红毯——裴公子,阿蓁来了。
天空一直阴着,这会虽然还是清晨却有些许傍晚的感觉,叶蓁随着侍卫护送进了马车,出了宫门,一路驶向公主府。
叶蓁一路微闭眼睛,一旁的侍女以为她在休息,不敢轻易打扰。
她的脑中却不自觉的回想起来第一次遇见裴公子的场景——春雨正急,门口慵懒的少年半倚靠在门框上,动情的说:“阿蓁,跟我走吧。”
叶蓁不由得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
裴公子,你该知道,我们回不去从前了。
公主府外,一片熙熙攘攘的景象,秦国的使者已经到达,由裴书君打头,聚集在大门口和大家一起聚首等待公主的到来。
另一边,叶清瞻也早早的带领着群臣等候着,这本是极不符规矩的,可叶蓁自小与他感情深厚,这桩婚姻又是连接了两个国家的大事,这让他不得不重视起来。
“哎,到了到了。”人群突然骚动起来。
叶蓁的马车已经能瞧见一个车头了,裴书君的脸微微发红,有些紧张,平时的淡定也消失不见了,他大踏步上前,等待着马车缓缓驶近。
这时马车已到跟前,周围的侍卫立刻上前排成几列,侍女和一应服侍人员也随之上前恭立两侧等着公主下轿。
只听轿子里冷漠清越的女声传来:“桐乐,可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