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荡漾在自己的想法中。忽然,他想到了一件事——
森林里为什么会有光?
华胥族人现在都睡了,那这光从何而来?
凌晨心中一惊,不由得将怀中的娲给推开了,他皱眉再次望向远处森林里的那点点光芒,脑波也于无形中蔓延过去,他有些不好的预感。
此时,娲也没有出声,她只是看了一眼他的面色,便知道了他的心中所想。轻轻地将自己的手放进他的掌心,娲问道:“是...有什么事情吗?”
凌晨咽了口唾沫,鬓边一滴冷汗滑过脸颊:“你们华胥族...有人会在晚上戴着骨头面具举着火把巡逻吗?”
“这是...”
“嗯,我刚看见的,就是远处树林里的那点点火光。”
娲听得凌晨肯定的回答,沉吟片刻便抬头向凌晨说道:“走吧,我去找妈妈,你去找鹫叔,然后在花山汇合,这种事只有族老才能直接定。”
凌晨微微一想,便与娲交换了眼神,二人这便朝着两个方向飞奔而去。
花山,这山虽不高,但山上长满了鲜花,更为奇异的是,这座山上只有花草,唯一的一棵树便是在山顶上,其他地方都没有树的存在。而且,这是华胥族族老们所居住的山,从华胥族迁到现在的驻地后,所有重要的命令便都是从这花山里发出来的。
此时,凌晨、娲、螭、华胥、鹫五人便站在花山底下的山洞前面,神色冷峻。华胥深吸口气,看了看身边众人,沉声道:“走吧,这种事可不容得咱们耽搁。”
山洞很深,隔着几米在洞壁上便插着根火把,为这洞内添了几分阴森的气息。华胥边走边向螭问道:“你现在新任保卫队长,族里的巡逻做好了吧?”
“当然了,”螭应道,眼中闪过一丝火热,嘴角却掀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我已经把手底下所有的队员都叫上了,雷泽的那群王八蛋,他们既然敢趁夜偷袭,我便敢叫他们来得去不得!”
凌晨看着身边众人的样子不禁有些疑惑:“你们这是...然后雷泽是指?”
“雷泽便是指雷泽诸部,”华胥冷声解释道:“你现在应该也清楚,咱们华胥族是在数十年前迁移过来的,当年我与你鹫叔甚至都还没出生。我们部族迁移过来后,便遇到了一直在这雷泽定居的雷泽诸部,当时因为领地问题有了争执,但实际上当时我们华胥族的族人比现在多了太多,不多要些领地是不行的。”
“那一代的华胥甚至许下了很多承诺,可雷泽诸部的却丝毫不肯让步,甚至还在夜里偷袭,也就是那一夜袭击,我们华胥族人便少了近半,甚至连那一代华胥都倒在了那次偷袭中。多亏我的母亲,也就是那一代的族女站起来了,年仅十四的她带着剩下的族人们向雷泽诸部发起了反攻,过了数年才彻底将他们打服了。”
“那为什么现在你们还这么...这么生气呢?”凌晨皱着眉问道。
听得凌晨的疑问,华胥也是轻叹口气,继续解释道:“梁子结了就没那么容易消的...当初我的母亲虽然打赢了这场持续数年的战争,可她也受了伤,在生下了我之后,她的身体也是每况愈下,而我的父亲,也就是那一代族公,他也在订下契约后,雷泽诸部的又一次突袭里,为了给我母亲...为了给族人们争取逃跑的时间...”
“他...”
说到这儿,平日里公正淡然,仿佛除了娲以外诸事皆未系于心的华胥,已经泣不成声了。鹫看到华胥这样子,也是低叹口气,轻轻拍着华胥的背,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以低沉的声音接着华胥未说完的话道:“他死了,当时他领着那一代的猎人组的组长与那一代的保卫队长,带着手底下的所有人留了下来。当时他们迎着滔天大火反冲回去,把雷泽诸部剩下的几个族长,还有他们的猎人组族长全宰了,所有来偷袭的人一个不剩...”
“这...”
凌晨听着鹫平淡的叙述,心中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他无法不惊,当年就算是信息闭塞如他自然也是知道战争的,他更是清楚人是会死的,人被杀也就会死。但那些是多么遥远,遥远到他连概念都没有,可现在确实这么近,近到他仿佛每一次呼吸都能嗅到血的腥味。
深吸几口气,凌晨有些漠然的继续向前走去,只是他的手却在极轻微的颤抖着,昭示着他掩盖不住的恐惧。
时间很快便在华胥的悲伤、螭的愤慨与凌晨的恐惧里过去,再深的山洞也有走到头的时候。
在山洞的尽头挂着一块兽皮,遮住了里面的情况。华胥这时已经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她微微抿了抿唇,头一个掀开兽皮走了进去,而凌晨几人紧随其后。
进到这洞窟的最深处,凌晨便知晓了这族老们议事之所的全貌。专精于治疗与祷告的巫婆婆坐在右边首位,职司战斗与保卫的兵老则是在左边首位,在他们后面依次坐着几位两鬓斑白的老人。而坐于主位的则是一名拄着柄黑色木杖,眼眉耷拉着的老婆婆。
凌晨看着跪坐在主位的那位婆婆,心中有些忐忑,要说巫婆婆与兵老,他是见过的,就连华胥与鹫都对他们恭敬有加,可现在这主位上的...
还未等凌晨反应,娲便拉着他的衣袖在华胥身边跪坐下来,而螭则跟着鹫坐在了他们的对面。
“兵...你来说说吧,今晚既然把我叫出来的话...是雷泽那边又有什么动静了吧?”坐在主位上的那位老婆婆看着人齐了,便睁开双眼望向自己下首的兵老唤道。
兵老一听叫的是自己,眉头皱的更紧了,沉吟半晌才道:“是这样的,新任族公的凌晨之前看到了雷泽诸部的人来搞偷袭了,看衣服样式应该是獠那一支的。想到这种偷袭已经隔了十数年没有发生过了,这才过来请示。”
“哦?”坐在主位的老婆婆似是来了兴趣:“獠部的那群畜生被教育的还不够吗,现在还敢来搞事?”
说着,这位婆婆一挑眉,没有在意兵老似乎有些什么要说的,反倒是眼中带着些笑意,向着娲挥了挥手:“来,娲你来说说,你觉得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我...”娲一愣,牵着凌晨的手不由自主的紧了紧,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我觉得应该做好防备吧,如果可能的话最好是派个使者过去问问是怎么回事...”
“嗯...很明显是被华胥教出来的,老成之见...”坐在主位的婆婆微微点了点头,面上不喜不悲,挥手道:“螭,你来,说些和娲不一样的。”
“那是,”螭一挑眉毛:“我是觉得来多少人,我们就要让他们来得去不得,最好直接让我、凌晨和鹫叔一起,点齐了猎人组和保卫队的人就冲出去和他们干一场!”
螭说着,眼中的愤慨之色越发浓郁,很明显,如果有条件的话螭甚至可能会让雷泽诸部一个不留。
“下一个就是...凌晨!”这位婆婆没有理会螭的请战,而是继续望向凌晨。
听到她叫自己,凌晨似乎有些畏怯,犹豫道:“我觉得现在还是别在这儿说了吧...万一带他们来的不只是那点人的话,光一个保卫队可挡不住...”
“哦?”这位婆婆似是来了兴致,问道:“你怎么会觉得他们不止这么多人呢?”
凌晨有些无奈,事实上他只是觉得,光坐在这儿开会屁用都没有,还不如去盯着外头,万一出了事可就不是开个会就能解决的了。但他也知道,这种话肯定是不能说出口的,于是凌晨细细思索一番,开口应道:“你们之前不是说人家已经十几年没这么干过了嘛,如果我是雷泽诸部的首领的话,要打一个比起他们来强了不知道多少的华胥族,肯定是做好了准备的,不然也不会敢动手...”
凌晨这番话话音还未落,那个坐在主位上的老婆婆就已经站起身来,向外走去。兵老看着她的动作,正欲起身阻拦,谁料这婆婆一瞪眼便把兵老给瞪了回去,口中还说道:“看看你们,人家一个刚来的都知道这些,你们活了这么久就想不到吗?”
“这...这毕竟是上代华胥定的规矩,咱也不好破了啊...”兵老硬着头皮解释道。
“规矩?规个屁!我是她的娘,她定的规矩我还破不得了?”
“这...您也没当过华胥呀,而且当时她定了这个规矩不也是为了尊敬您这个族母吗?”
“那你们看着人家打进来就不管了?”
“鹫他们不是安排了嘛...”
听着兵老这么说,族母举起手里的黑色木杖就打了过去:“你小子这么多年也不长点记性?你看当时我那女儿要干嘛她会问我?听着凌晨这小家伙分析的你还不清醒?硬要人家冲进来把我这个老不死的给宰了你们就高兴了!”
“不不不...”这下就连巫婆婆也坐不住了,赶忙起身扶着族母,柔声道:“您老可是咱华胥的宝贝,咱哪儿敢呢,您老要去了的话,咱们不都得死嘛...”
“还宝贝...贝你奶奶个腿!”族母甩开巫婆婆搀着自己的手,抬起手里的木杖向凌晨点了点:“你不错!你带着另外俩小家伙先去吧,我们稍后就到。”
凌晨、螭与娲三人赶紧起身应是,回过身便朝着洞窟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