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
檐上的冰棱在晨光里断裂,砸在门口被昨夜的寒雨冰冻的泥里,响声惊起一片不远处树林里的鸟雀。
“唔姆...”
木屋的门被推开,缓缓走出个双十年华的女孩来,她揉着惺忪的睡眼,一双星眸里藏着些疲惫与失落。
“就是今天了啊...”她低叹一声,看着屋檐上结的一串冰棱抿了抿嘴唇,有些委屈:“当初他自己说的啊,说最迟冬天之前就会回来,这些冰棱都挂了快一个月了,他再不回来的话...”
蹲下身子,她的指尖在身前轻点,微红的眼眶有些浮肿。
“嗯?”
她的目光忽然凝聚在身前的一滩冰屑上。
“这是...”
再次揉了揉红肿的双眼,她仔细的看着冰屑上现出的那个朦胧的身影:“是你吗?”
“我...好想你...”
说着,她的眼前渐渐朦胧。
泪水于不经意间滴落,拍在了这滩冰屑上。
“唔!”
她一手捂住差点惊叫出声的嘴,伸出另一只手想将滴落的那滴泪抹去。
但她终究停住了手——
她生怕自己的指尖会将他的身影抹去。
这时,门前的积雪忽然发出“吱呀”的响声。
“小——玉儿~~”
戏谑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你在看什么呢~”
玉儿身形一颤,纤手在地上轻抚,抬头一看——又是这袭令人作呕的黑袍。
“你来干什么,他早就已经被你处理掉了,我现在什么事都做不了,你来也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玉儿忍着心中的烦躁与恨意,站起身与祖巫对峙着:“你当初也答应了,在这半年里任何人都不会过来骚扰我。”
“嘻嘻~”祖巫宽大的黑袍下忽然挪出一点青灰色,而他的身形一闪便也到了几米开外,他背对着晨光,伸出自己的双手不住搓动着:“这——还不是关心一下我们亲爱的族长夫人的近况嘛,咱也是好心呢~”
“呸!”
玉儿眼一横,转身便向木屋中走去:“不用祖巫操心了,您还是多关心一下那些有事没事就在我这儿闲逛的猎人们吧,别教我把他们都拉拢了。”
看着玉儿的身影消失在木屋中,祖巫的心情依旧愉悦,毕竟最近这段时间他的成果虽说还不能告诉这个暂时落魄的可人儿,但自己多年的心愿距离完成已经近在咫尺了,不向人显摆一下终究还是不够舒服的。
阴笑两声,祖巫低头看了一眼玉儿方才在地面上轻抚的位置,眼中闪过一丝阴鸷:“这小娘皮,早晚有一天我会处理你的...”
“毕竟这么多代族长我也没失手过...”
声音渐渐消散在愈来愈大的寒风里,不知何时从天空中落下的鹅毛般的大雪也模糊了祖巫的黑袍。
...
“落雪了啊...”
泛着些微黄的竹林边,娲伸手接住一片雪花,感受着其在手心消散的温度,喃喃道:“今年的第一场雪就这么大啊,本以为还会晚些的,你再不回来,族母也压不住了啊...”
对华胥族来说,就像春天来临的象征是漫山的花一般,深冬已至的象征便是这天空中飘落的雪。而当初娲答应族母的时限也正是今天。
事实上在这几个月里,娲与螭都很少去凌晨所在的那片雷湖。毕竟对他们这种族群的管理者而言,终究还是要以部族的诸多要务为先。但他们也并非不关注,最多三天,他们便会让鹊领着他的一众伙伴去雷湖观察一番,只是...
直到今天,那个人终究还是没有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娲的手掌渐渐合拢,而雪花融化成的雪水也从娲的指缝中渗出。
抬头看了一眼几乎被漫天飘摇的雪遮蔽的太阳,娲打了个哈欠,揉两下自己有些僵硬的脸颊,瘪嘴道:“都过了这么久还不回来,也不知道那湖里有什么舒服的,不知道我现在很累啊,赶紧过来跟我分担一下啊...”
翻了个白眼,娲活动活动有些酸痛的双肩,向着湖心岛外走去。她今天还得给跟螭商量一下过段时间的冬狩呢,毕竟今年秋天的狩猎已经被凌晨给耽搁了,要不是鹫叔早早跑出去打猎,怕不是现在整个华胥族都断了肉食了。
而就在娲走后不到两个小时。
在漫天大雪里,在结了厚厚一层冰的湖面上,有一道身影缓缓爬出,这身影很是熟悉,只是身无寸缕多少还是让人有些尴尬——
他是凌晨。
事实上,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游上来的,毕竟他的肌肉力量也是因为他体内细胞的密度才来的,而密度大了,重量也自然会有提升。如今他的双腿还是没能恢复,单凭两臂的力量确实是很难游上岸,这次如果不是之前莫名而来的诡异恢复能力,恐怕他真就沉底了。
慢慢爬到岸边,凌晨一翻身,仰躺在沙滩上,看着雪花从天空飘落,表情有些复杂,不知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轻叹一声,翻转过身再度向林中那座他无比熟悉的木屋爬去,只在被雪覆盖的沙滩上留下了一道深且宽的痕迹。
直到最后,就连痕迹也被始终下着的鹅毛大雪给覆盖。
几人归去,了无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