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平秦十四岁进山,十多年山中岁月长,见春暖花开冰雪消融,识奇花异草猛兽峥嵘,独不见烟花三月,层峦耸翠上出重霄,飞阁流丹下临无地。
登高方得远眺,一辈子窝在大山里,见山也就是山,得靠双脚丈量。
虽说他才二十多岁,还年轻着呢,但明天过后,可能就是一辈子。
“在大山的东南千里开外,魏国京师,朱楼连片人声鼎沸热闹着呢、、、、明日、明日咱们就启程离开这大山,看看外面的世界”贺平楚很想给大哥描绘一下天下京师的盛景,突然间想到自己这些人是这盛世下的阴影,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措辞了。
“好,明日就去看看”贺老大轻叹一声,站起身,往山洞里走了几步,突然回头,轻声道:“那天你和老七说的话,我听到了”。
贺老三明显楞了一下,仿佛思索了一番,才叹着气道:“我贺氏立誓纵为九世孤魂野鬼,也要叫敌阴阳两界胆寒,至我便已是第四代人,八十年,没必要再搭上第四代的其他人”。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回来?”贺老大又问了一句。
“四代人,八十年”贺老三阖上双眼,仰头叹道:“第四代至死方休,至我方休,至我死方休”。
“至我死方休”贺老大喃喃的念叨,一直挺直的脊梁突然弯了下去,他虽然是长子,但是大当家的责任和义务,他代替不了,送死也是需要资格的。
天亮时分,众人都起床,归置家伙事儿,准备开火造饭,贺平楚沉沉睡去,及至午时,一行人又开始爬山历程了,这莽莽群山被皑皑白雪覆盖,最是难行,这回是大当家的贺老三打头,因为别人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
书上的侠客万般神通,踏雪无痕,其实在有些时候是可以实现的,因为有些地方的积雪太厚了,在历经狂风锤炼以后,外壳非常坚硬,小心一点踏上去,是可以的。
一行数人背着各种斧子锤子啥的拖拖拉拉的走了两三个时辰,越走越荒凉,越走雪越大,齐腰深,入眼处,除了光秃秃的树干和坚硬的山峦再无其他。贺老三吭哧吭哧的挪着腿,也不说话,步伐却也鉴定。
终于在申时左右,夜幕低垂的时候,趟出了这一片雪原,来到一处大山脚下,山峰高低起伏,锯齿一般。贺老三靠在一处枯树干边歇脚,拿出来干巴巴的饼子嚼着。
待众人恢复了一段以后,贺老三指了指一处山头道:“奔着那个山头,大哥开路”。
老大贺平秦站起身来拿出背上背着的铁铲,开始清理积雪,众人随后加入卖力的铲雪,不多时候,众人便来到了山脚下。
积雪清理干净以后,一块一人多高的巨石挡住的洞口洞口展现在众人眼前,贺老三默不作声的观察了一番以后,拿出带来的大锤开始吭哧吭哧的砸着,众人纷纷上手用带来的工具撬动石头,很快数百斤的巨石在兄弟几个合力之下被挪开能供一人通过的空间。
点燃火把进入山洞以后,七拐八拐绕来绕去的来到一处洞窟,洞窟不大,二十来平方的样子,里面是一堆柴草,众人扫开柴草以后,三口大铁箱子工工整整的摆在这里。
贺老三摸出身上的钥匙,依次打开了箱子。
“我次奥,这、、这、、、、、这是快发火枪!”老四贺平楚眼睛都直了,瞪着箱子里油布包裹的家伙事儿。
兄弟几个七手八脚的一数,竟然有六把之多,算上昨天抢来的两支,竟然有了八支快发火枪,而现有人员贺氏六兄弟和郑植,人手一支竟然还富余一支,这可是挺大的本钱了。
“有了这家伙事儿,咱们可了不得了”老二贺平齐难得说了十多个字。
贺老三笑吟吟的打开了第二口箱子,是和快发火枪配套的子弹,一排一排安安静静的躺在箱子里怕是有上千颗之多。
“发了,发了”老四贺平燕粗糙的大手抚过这冰凉的东西,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众人都迫不及待的等着打开第三个箱子,很想知道这个箱子里有什么好东西,前两个箱子已经很震撼了,想必这个箱子里的东西也应该非常不俗。
贺老三倒也没矫情,打开了第三口箱子,众人的眼睛都直勾勾的看过来,却都沉默了。
“武帝金刀”贺老三左手握着刀把右手握着刀鞘,沉稳的托起刀身,中音传到众人耳朵里。
箱子里最上面一把huang橙橙刀静静的躺着,火把的光芒映在刀身上熠熠生辉。从头到尾一米长许,缠着金丝的刀把约有三十公分左右,尾部红色流苏在这岁月的长河里不知沉浸了多久,却依然簇新,护手亦是金黄色,刀鞘乌黑溢彩流光,十分厚重。
“锵”刀身出鞘,金光大盛,锋利的剑身溢彩流光,倒映着贺老三的脸庞,刀身厚重,单面开刃,略呈弧形,类似于骑兵刀。
贺老三还刀入鞘,悬在腰间,又回头看向箱子,用随身携带的匕首撬开盛放刀具的木板,下面是一色的青se棉甲,这身甲衣他们都不陌生,因为他们的父亲贺治烈每逢冲锋陷阵必着此甲。棉甲内里是布满铜钉的全身甲,外罩对襟外甲,胸前猛虎下山样式,做工十分精良。
随着火器的逐渐发展,沉重的盔甲开始逐步退出历史的舞台,不仅防护效果差,而且笨重,行动迟缓。反而以棉花打湿压实填充以织物、牛皮等材料,再以泡钉连接制作的棉甲作为这个时代对低端火器有着不错防护效果的衣甲开始大显身手。
但是历史的洪流滚滚向前,不为尧存,不为桀亡,棉甲终究也会投入这滚滚波涛之中,消逝的无影无踪。
“这三口箱子便是父亲留给我等的全部了,是我等安身立命之根本”。贺老三合上箱子沉声道:“今日取父亲大人遗物出征,必是九死一生之局面,我等兄弟除老七外,皆在此间,我以贺氏第四代提督军务之名义,命令!”。
命令二字一出,众兄弟皆肃穆垂手而立,目视老三贺平楚。
“如若此战身死,我贺氏止戈息武,休养生息。择贺氏第五代出挑者提督军务,第四代诸君不得提督军务”。
贺老三的意思很明确,如若此战身死,第四代造反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也算告一段落了。
“诺!”。
众人齐声应和。
命令是不能讨价还价的,所有的参谋建议都应在命令下达之前,命令下达之后,令下如山!。
众人再次穿行于大雪中,身体虽然沉重许多,但心也火热异常,最起码有了大展身手的本钱了啊,这些家伙事儿,再沉也能扛回去。
于此同时,山口处坪山郡大营,最宽大的帐篷内,上首一人身着大红棉甲,高居主位,背靠栾山千里山川图。此刻这位老大的心情十分恶劣,双眉紧锁,紧紧盯着他面前的地上整齐的摆着十具盖着白布的尸身,在尸首旁边栾山匪首李大车托着一条残腿也哆哆嗦嗦的跪在旁边,脑袋扣着地上,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
大帐左右两侧各有一人,左侧之人一身长袍马褂打扮,披着一件貂皮的大氅端的是雍容华贵,能有五十来岁,面目上眼瞧着倒是浓眉大眼慈眉善目的,但哪家的大善人会在天寒地冻之际出现在剿匪的军营里呢?,所以说,此间没有善人,只有吃人!。
右侧一人是一位怒气冲冲的男子,三十多岁,一样的顶盔掼甲,只不过他是棉甲是蓝色的罢了,此刻这位大爷再也坐不住了。
“标统大人,我大军堂堂正正之师,对付一群草寇,却顿兵于大山之下,已是数月,粮草耗费无算。如今我快发枪手队,折损正副枪手四人,丧失快发火枪两杆,咱们如何向协统大人交代啊?如果再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等待你我的肯定是罢官削职,再无他图!如若大人还是迁延不决,我部火枪队就独自采取行动取敌人首级,以报上峰!”。
“曹至,休要放肆!”主位上的标统大人一拍眼前的大案,横眉怒目道:“此间我为主帅,进退由我,你敢独走,视我为何人?”。
“魏修平,你特么别拍桌吓耗子,火枪队不是你的部属,我看你能怎样?你配指挥火枪队吗?”。蓝甲军将亦是毫不退让,霍然起身,一脚踹翻身前案几,一边往门外走,一遍破口大骂,顺便还踹了地上跪着的李大车一脚,给李大车踹的惨叫一声,汗下滚滚。
原来此间对骂的两人是大军头面人物,标统魏修平和火枪队队正曹至。
“来呀!”。标统魏修平对着大帐门口喊了一句。
“在!”。一声应和过后,帐门两侧的厚棉被一般的门帘瞬间被扯到两侧,哗啦啦,一阵衣甲撞击声后,标统亲兵队十几人在帅帐门前应声跪倒!。
曹至输人不输阵,脸色由铁青到泛白,喝道:“魏修平,贼子尔敢?我曹氏世代簪缨,岂是你一泥腿子可以羞辱的?老子今日若死在此处,来日曹氏灭你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