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阳城,崇仁坊,卢府。
“我不是臭虫……不是……我不想死……师傅……救我……”玄朔躺在床上,依旧是昏迷不清,并且伴随着胡言乱语。他嘴唇由绛红色变成渗人的黑红色,脸色蜡黄。
这一切,卢晓月看在眼里,却手足无所,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拿来毛巾沁湿敷在玄朔的额头,并派管家去请了郎中。
来了数个那郎中,确是细细查看,但是都摇摇头,不肯说任何话,也不接受诊金,就匆匆离去。这让卢晓月更加焦躁不安,她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晓月,你这几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体的,又去那里野去了……”卢老爷子不请自来,推门走进屋来,却看到:卢晓月坐在玄朔的床头,呆若木鸡,眼角还有一丝未擦干的泪痕。
“怎么了,我的宝贝孙女……这……这是怎么回事……玄朔怎么这样子……”卢老爷子像连珠炮一样问了一堆问题。
“玄朔……没救了……郎中……都是庸医……”卢晓月也有点语无伦次,说着眼泪又顺着脸颊淌下来,沁润着红扑扑的脸蛋。
“好了,好了,跟爷爷讲讲是怎么回事,兴许有办法那……不!一定有办法。”卢老爷子捧着孙女的脸,安慰道。
“我们本来是去慧聚寺……”
卢晓月断断续续的总算将这一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不过,她对苏安恒的事情是有选择性的说了说,他同情苏安恒的遭遇,但是自己身为范阳卢家的人,又是爷爷的掌上明珠,这让她左右为难,于是选择回避这个敏感的话题。
“兴许……兴许……高师仁来还有一丝希望。”卢老爷子捻着胡须说。
“高师仁?是谁呀?”
“他是玄朔的师傅,也是你我的恩人。”
卢老爷子拱手向南说道:
二十年前,也就是在晓月你出生的那一年。
卢府上上下下一片混乱,我的宝贝女儿,也就是你的妈妈难产,痛不欲生。
屋内女眷和大夫的脚步声,女儿的呻吟已经声乱作一团。
“管家,去请大夫,最好的大夫,不要心疼钱,去!快去!”我在门外踱来踱去,对管家喊道。
可来了数个大夫,一个个的都默不作声,只会摇头。
“妈的!庸医,都是庸医!”我很气愤,我能感觉到自己情绪已经失控,几乎是在咆哮。
突然,屋内安静下来,没有了女儿的呻吟声,更没有婴儿的啼哭声,时间仿佛冰冻住了。那一刻死静,我呆呆的愣在那里。
“老爷,老爷,少奶奶……她……没气了。”一个丫鬟支支吾吾的说,她气喘吁吁。
“胡说!”我狠狠的给了那丫鬟两记耳光。
沉静下来,我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我的宝贝女儿和孙子,也可能是孙女没救了,都死了,一尸两命。
我决定给自己的女儿安排了一场风光的葬礼,希望在天堂可以母子平安,希望天堂没有痛苦,女儿可以健康幸福。
出殡的仪仗出范阳怀远门后,一路向北,我想把女儿埋在西山。那样,我在家中向西眺望,就可以看到女儿,觉得她还活着,她还嬉笑着萦绕在自己膝前。我想,百年之后,自己也埋在西山,就在女儿旁边,永远陪伴她。
没有人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道士模样的人出现在送葬的队伍中。
那人蹲下身子,用手指拈起地上滴落的血渍,他先是凑在眼前,看来看去,又用手指捻了捻那血渍,凑到鼻子前嗅來嗅去,最后,干脆用舌头舔了一舔。
那血渍是从棺椁中渗出来,滴在地上的。
“等等……等等……”那道士一边追上前面的送葬队伍,一边大喊着。
“等等……”道士跑到送葬队伍的最前面,拦住了送葬的队伍,他气喘吁吁的说。
“牛鼻子,快让开!”我当时就在队伍的最前面,冲那道士喊道。
“等等嘛,能不能开棺,让我看一看!”那道士说。
“你有毛病吧,老道士。快让开,不然不要怪我对你不客气。”我抬起攥着的拳头对他说。
“让我看看,兴许,兴许棺中的人还能生还……”老道士诚恳的说。
“你个老道士,快回家炼丹吧,再出来做怪,小心我揍你!”我上下打量着那个道士,但是并不相信他的话。
“哎……你有所不知,我们不仅会炼丹,山、医、命、相、卜我们都研究的。”老道士一脸诚恳。
“你会医术?”我态度开始动摇。
“略懂皮毛吧。”老道士幽幽的说。
“那就……那……好吧……”我将信将疑,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决定让道士试一试,兴许有用那。
众人一顿手忙脚乱,将固定棺盖的榫卯拔出来,重新打开棺椁,围上来,看老道士如何“起死回生”,或者说是如何出洋相的。
那道士左瞅瞅,右看看,最后撩开尸体的眼皮,然后自信的点了点头。他取出一根银针,不知是在哪个穴位上一扎,并捻了一捻。
不一会,女儿僵直的身体开始抽搐起来,之后,随着一声“哇哇”的啼哭,顺利生下一个女婴。
……
“那个女婴就是你,晓月。”卢老爷子注视这卢晓月的眼睛说。
“那……那个道士那?不!我的恩人那?”卢晓月急迫的问。
“他就是高师仁,也就是玄朔的师傅。”卢老爷子向南拱手,又看看昏睡的玄朔。
“后来那?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卢晓月好奇的问。
“我对高师仁心怀感激,为了表示感谢,我把他请到家中,奉若上宾。”卢老爷子补充说“来到家中,他说:‘范阳城西从五行上属金,有兵戈之像,而崇仁坊多是读书的士子居住,五行属木,相互战克,所以家人健康有损’。”
“听了道长的话,我豁然开朗,并向他讨要化解之法,并承诺重金相谢。”卢老爷子回忆着说。
“然后,道长怎么说?”卢晓月现在是满脑子问号。
“他哈哈一笑,并不把金钱放在心上。他告诉我说,引城西的卢沟河之水到家中,用水泄金属的锐气,来生化木气,便可平安无恙。”卢老爷子说。
“哦……这我知道,只是不知道,指点迷津的道长,就是玄朔的师傅,他竟然还是我的大恩人……”卢晓月,看看昏睡的玄朔,又留下泪花,不过这次是感激的泪,希望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