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熙熙攘攘的南市中,两旁的门面旗幌令人目不暇接,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由于人太多,玄朔只能跟着人潮的方向随波逐流。
“卖花,新鲜的洛城牡丹花,宣风坊的牡丹,今晨新折的牡丹……”一个身着对襟短衫,头发梳成两个丸子状的小姑年用稚嫩的声音吆喝着。
“满记胡麻饼!皇家手艺,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玄朔路过一家满记胡麻饼店,只是略微一个迟疑,店老板却敏锐地嗅到了钱的味道。
“客官来尝尝,不好吃不要钱。”店老板胖嘟嘟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嗯……”玄朔停下脚步迟疑着,心想:“这京城的小贩都要比其他地方的小贩更有商业嗅觉,果真是环境决定人的性格。”
“给,尝尝,不好吃不要钱。”店老板抓起一个胡麻饼伸手递给玄朔。
盛情难却,玄朔接过了胡麻饼。只见这胡麻饼圆如满月,色泽金琼,饼上的一圈圈纹路,像水面上荡起的涟漪。
咬一口下去,那饼表皮酥脆,入口即化,饼的内部却是柔嫩异常,油面的香味和葱花牛肉的香味融合在一起,果然是人间美味。
这味道似曾相识,上一次吃到如此美味是在范阳城的崔记。玄朔不由得想起那天的场景,想起了卢晓月……玄朔这才意识到,他之所以在这里踟躇不前,是因为想起了故人。想念一个人有的时候是一段旋律,有的时候是一副画面,有的时候是某种特殊的器物,在心里学上把这种现象叫心灵锚定。而对于此时此刻的玄朔来说,想念是一种独特的味道。
“怎么样!客官!”店老板的呼唤把玄朔拉会现实。
“嗯,好吃的很。再来两个。”玄朔拿出几个通宝递给老板说。
“得嘞,您稍等。”
“老板,你让我免费试吃,不怕我赖账不给钱嘛?”玄朔好奇地问?
“不怕!”店老板笑着肯定地说。
“那你见人都会给试吃吗?”玄朔继续追问。
“当然不能,这要看人,我看人很准的,客官一脸憨厚朴实。”老板乐呵呵的将胡麻饼由油纸包好递给玄朔。
“那,有没有看走眼过。”
“我有火眼金睛!”店老板用食指和中指一直自己的双眼,一脸调侃和傲娇地说。
“梁国公出巡,闲杂人等速速退避!”随着一声尖利地叫声和刺耳的鸣锣声,人群开始陷入一片骚乱,随着众人“啊……”的一声惊呼,迅速向道路两侧抱头躲避。
“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疾驰而来。路中间那个卖花的小姑娘大概只有五六岁的样子,一脸惊恐的愣在路中央,像是被神仙用法术定住了一样,茫然不知所措。
玄朔朝大街看去,只见:十几匹黑马簇拥着一匹白马飞奔而来,马上之人既不是身着公服的官员,也不是锦帽貂裘的富商,而是一群身着僧袍,脑瓜锃亮的和尚。
这些和尚有高有低,有胖有瘦,有俊有丑,充分证明着物种的多样性。不过他们却要一个共同的特点:一脸骄横。好像在说:天老大,地老二,我就是天下第三,甚至有把老大老二也拉下马的气势。
骑白马的一位身着一件亮闪闪的红色袈裟,在阳光下,好似闪着金光的佛。只见他身材匀称,面色白皙,生得一副俊秀的皮囊。
那马队疾驰而来,即使见到了路中央来不及躲避的卖花姑娘,也没有丝毫减速规避的意思,眼看就要踏过那弱小的身躯,零落成泥碾作尘,只留香如故……
玄朔来不及思考,将手中的胡麻饼纸包飞掷而出,砸向那匹白马的眼睛。几乎是同时,三步并两步飞身而出,将卖花的姑娘揽在自己的怀里。
那匹白马由于受到不明物体的袭击,一惊之下,嘶鸣着高高跃起前蹄,停住了奔驰的步伐,马上的俊俏和尚好悬没有跌落下来。而十几名随从者见主人的马突然受惊,也只能跟着死死的勒住缰绳。
“妈的!不长眼那!”前排一个干巴瘦的和尚骂骂咧咧地喝骂道。这瘦和尚的右嘴角处长着一颗黄豆大小的黑痣,像一只赶不走的苍蝇趴在那里。黑痣之上还有几根黑毛,随着喝骂声,一颤一颤的。
人群中只有窸窸窣窣地议论声,却没有人敢站出来。
“不好意思,小的有眼无珠冲撞了高僧大德,惊吓了您的良驹,该死该死……”玄朔看了看小姑娘惊恐的脸,对她做了一个鬼脸来缓解她的紧张。然后摸了摸她的头,站起身来调侃地对一众僧人说道。
“嘿!别跟我嬉皮笑脸的,你是找抽吧!”说着,那黑痣和尚抡起手中的皮鞭朝玄朔脑门批过来。
玄朔抱起小姑娘一个侧身,躲过了这一鞭。鞭子接触地面发出“啪”的清脆响声,就在黑痣和尚要收鞭的瞬间,玄朔探脚死死的踩住了皮鞭的末梢处。黑痣和尚使出吃奶地劲儿,企图要把皮鞭抽回去,一次,两次,皆是徒劳无功。
“没吃饭!用点力气呀!你们寺院不管吃喝嘛,那出哪门子家呀,早点还俗吧!”玄朔满脸堆满轻蔑的笑容,故意激怒这个黑痣和尚。
看到恶僧吃了瘪,人群中零星发出“呵呵”的嬉笑声。
黑痣和尚气龇牙咧嘴的,再次铆足劲儿,势必要把皮鞭夺回去。黑痣和尚此时不曾察觉到,玄朔已经轻轻抬起了脚。
“哎呦”一声,那黑痣和尚随着抽鞭子的惯性翻身栽下马来,当他费劲爬起来的时候,一摸自己的嘴,发现浑浊的血渍中,竟然还有自己的两颗门牙。
众人看到恶僧这幅狼狈的样子,又是一阵轻声的嬉笑。
其他僧人身体向前探出,因羞愧而变得分外恼怒,眼睛如狼一般盯着玄朔,只等那白马僧人一声令下,就各抽棍棒皮鞭招呼上去。
玄朔并不惧怕这帮恶僧,尤其是他们已经被自己激怒,被激怒的人智商往往会直线下降,方寸大乱,很容易把自己的软肋暴露在外。他只是担心会殃及怀里卖花的小姑娘。他低头去看小姑娘,才发现她手中的花已经掉落,满地都是随风散落的花瓣,真的是零落成泥碾作尘了。
“给我上!”随着白马僧人的一声令下,众僧各抽皮鞭棍棒朝玄朔扑过来。
玄朔一只手将卖花的小姑娘护在怀里,双脚用力后蹬,躲过恶僧们的第一波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