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近中午,阳光粗暴的亲吻着大地……
从卯时出来,卢晓月已经是饥肠辘辘,她决定尽地主之谊,请玄朔、陈子昂一起去吃顿好的。问她吃什么的时候,卢晓月又故作神秘,不肯向众人透漏。
来到渡口,苏安恒在自己的家——现在那艘船就是他的家,开始生火做饭,而食物就是他从卢沟河中打的草鱼。他在陇右从军时,就学会了就地取材,走到哪吃到哪,那鱼做的虽然不算精致,却贵在新鲜,原汁原味。
苏安恒热情的请众人品尝自己的手艺,不打不相识,苏安恒和玄朔、卢晓月已经成为好朋友。他们一起登上船,围船头的案桌而坐。
“来,尝尝我的手艺,不要嫌弃哈……”苏安恒又拿出些浊酒,已经是盛情款待了。
“苏大哥,一会我们去开荤,你跟我们一起来吧。”卢晓月想了好久,才说出这句话。
“嗯……不了……我下午兴许还能多走几趟船,多些钱买酒喝。”他憨憨的说,并没有领会卢晓月的心意。
“苏大哥,晓月一片心意,你不要冷落了他的心吗……”玄朔冲苏安恒可劲的眨眼示意。
“哎……我是粗人,吃不惯好的,再说了,这鱼都做好了,不能浪费不是。”苏安恒说。
他果真是个憨憨,玄朔摇摇头,这样想。
陈子昂把剑从背后取下,横于膝前,用筷子抄起一块鱼肉送入嘴中说:“船家,你的鱼和我们蜀地的鱼有一拼哦,不过,下次要多放些花椒,让他麻麻辣辣的,吃的就更过瘾咯。”
“哈哈……”听到陈子昂的话,众人都笑了起来,欢乐声像丢近卢沟河的石子,像涟漪一样荡漾开来。
“官人,你会练剑吗?”
吃到鱼,陈子昂想到了故乡的鱼。看到陈子昂膝前横剑,玄朔想起师傅,在药师殿前,师傅经常练剑给他看……
“哈哈……我小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做个侠客,仗剑天涯,除暴安良,岂不快哉!”陈子昂神采奕奕的说。他左手按住剑鞘,右手一抖,只见寒光一闪,像是一道霹雳划过。接着他顺势将宝剑掷于空中……
船上人都张大了嘴巴,一片惊呼……
众人张开的嘴还没有合上,只见陈子昂将剑鞘竖起,只听见“嗖”的一声,宝剑已经稳稳归入鞘中。
“此不过剑之术也,非剑道也。少小任侠,熟能生巧罢了。”陈子昂幽幽的说。
这场景,这话语,这幽幽的神态,玄朔似曾相识。别说剑道,这世界上有多少人连剑之术都没有练到家,就出来招摇撞骗,玄朔看着,想着,出了神。
“陈军参……陈大人……武大人传你回营议事……陈拾遗……”当众人还在惊讶之时,声音从卢沟渡口传来。只见是一个驿卒装扮的人站在渡口,是清边道唐军,或者说是周军的通传。
“诸位,公务在身,我要回营了。”陈子昂拱手说道。
“陈叔叔,有空来卢家,我款待你……”卢晓月右手摇着舞马衔杯纹银壶,左手拍着胸脯说道。
“一定”陈子昂双手抱拳,提剑转身随通传驿卒远去,留下一个孤独的背影。师傅年轻时该是这般吧,玄朔心中这样想。
“我们究竟去吃什么好东西?”玄朔问到。
“跟我走就是了,不会亏了你。”卢晓月仍旧故作神秘。
“苏大哥,你确信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尝尝,敲诈地主的机会可要好好把握住哦!”玄朔朝苏安恒又是眨眼,又是努嘴。
“哈哈……不了,不了……”憨憨苏安恒一边笑,一边摆手。
“我还有一些陇右的战事,想听你讲讲,走嘛……你看这大热天的,渡口哪有什么生意做……”玄朔挽着苏安恒的手臂,磨人的影子像跟父母要钱买糖吃的孩子。
“嗯……也罢……陇右的事,我是知道一些。”苏安恒最终是妥协了。
一旁的卢晓月看他们两个大男人这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她是明白玄朔的心意的。她在前带路,玄朔和苏安恒紧跟,向范阳南市走去。
范阳有两个市是生意交易的场所——南市和北市,去北市的多是官贵之人,南市则比较平民化。
范阳南市,位于范阳城东南方向,这里地势低平,是范阳城的平民区。在这里生活的大多是中小农民、小手工业者、康国石国波斯的胡商、胡妓,江南的商人、歌妓等。
隋炀帝为了远征高句丽的时候,便于粮食军械等物资的运输,于公元605年开始,耗时六年,动用百万民夫役卒修建了大运河。从涿州沟通神都洛阳,从洛阳沟通江南苏杭,将帝国的军事、政治、经济重心连接起来。当然,也有百姓议论:隋炀帝只是为了去扬州看琼花方便。
不管怎么说大运河加强了南北的沟通,中原、江南的很多好东西可以便利的运到范阳来。
南市的街道并不整洁,也不宽敞,因为街道上皆是货郎的摊位,店家的桌凳,还有跑来跑去的蓬头稚子。但是却充满了人间烟火气,人头窜同,叫卖声打闹声充溢回荡在每个角落,仿佛蚂蚁都是忙碌的,欢快的。
“阿婆,来……嗯,来六张胡饼。”卢晓月近乎是在扯着嗓子喊,生怕店家听不到。那是一家胡记饼铺,那阿婆身材高挑丰满,脸上却是如刀刻似的皱纹,高鼻深目,明显不是汉人。
卢晓月在前,玄朔和苏安恒紧跟其后,生怕被人群挤散。
他们前后脚一起走进一家“崔记酱肉店”,找了张桌子坐下。卢晓月跟店家嘀咕了几声,看样子卢晓月跟他很熟的样子,常来。
“我去打壶酒,你们先吃!”卢晓月举起舞马衔杯纹银壶,拍了拍说。
不一会,卢晓月拎着酒壶,跑了回来。
“我可不是小气哈,南市的崔记羊汤、酱肉最正宗。”卢晓月竖起大拇指,得意地说,“北市的东西华而不实,光好看而已。”
不一会店家将三碗羊汤、一盘酱肉端了上来。
“看着哈……”卢晓月筷子夹起酱肉,均匀的卷在胡饼中吃起来。玄朔和苏安恒也学着她的吃法。
那酱肉香软松嫩,好像还有一层油,但是并不腻,就着饼吃,果然是……人间不白来啊。
玄朔和苏安恒一边咀嚼,一边不住的点头,发出“嗯……”的声音。
“太行……酱制……驴肉……是大运……河……漕运船工……带过来的……”卢晓月一边吃,一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