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镇恶正立当空,破衣烂衫,尽染血污。血手合十立于胸前,幽色的暗气从掌中徐徐飘出,血衣无风自鼓。
一种类似魔神妖物的虚影在王镇恶周身形成,五官七窍逐渐清晰,散发股股混沌气息。
“这是?”小子不敢多言,混沌异灵的气息令他不由自主退开数丈,“酒麻木,你走火入魔了?”他对自己师父充满了信心,但他对这种状况措手不及。
混沌魔神正在形成,通体乌黑,每毫每寸都似存在吞噬深渊,将肉体灵魂,光明黑暗,甚至记忆精神,过去未来尽数吞食,头颅披坚执锐,彰示永不停息的斗神意志,左挽神弓养由基,背负追杀之箭,突破时间,纵御空间,无可躲避的灭杀之箭,右手九道命术,夺取生命,赐予生命,跳脱地府,黄泉,净土的存在……
混沌魔神作为混沌开化之时的支配者,诸天万界之王。虽已陨落万万载,但其意志仍在影响此中诸界的演化进程。
九煞九阴聚灵狱的创造者正是混沌魔神,也只有混沌魔神才能真正掌控九煞九阴聚灵狱这种凶古大阵。唤醒混沌魔神,重归人间的行为,无疑是虎口夺食,刀尖跳舞的行为。
玉将传人继承古之玉将的玉之奥义,但相比古之玉将却差之甚远,尚且不能完全体悟古之玉将的术式法咒,精神领域,生灭感悟。即使巅峰时期的古之玉将难以与混沌魔神抗衡。
而现在玉将传人王镇恶义无反顾地唤醒混沌魔神,就是把自身置于龙潭虎穴。
“无妨,这家伙只是残念,好徒儿只管放心无虞。”王镇恶在混沌魔神虚影中淡淡说道。
魔神虚影之中的王镇恶双手合十,头脑下垂,邪风劲吹,天地不再清净,若有若无似亡灵哀曲奏响,亡人经,死人曲,经久不息。混沌密语,混沌黑印,混沌咒揭密密麻麻盖印在王镇恶看似扭曲纠结的躯体上。
他绝不像他自己所说那样轻松,玉将传人任何一代都是固执的。
大天迫近,似要塌下,阿信心惊四顾,除了魔神附身的王镇恶,再也看不到一丝光明,玉球散发的淡淡清光也被吞噬,本身色泽也被完全压制,再无玉色。
这方世界似在一张巨口内。
“难道是那魔怪打造的世界!”阿信惊慌自语,连连叫唤师父,王镇恶只合十垂头,似个死人挂在魔神身体上,不言不语。黑空都是恐惧,压榨阿信心中为求不多的信念与光明。
借宿王镇恶的肉体,使用玉将传人的生命,残念魔影进化完整,混沌魔神短暂重现人间。
“本尊重现诸界!”魔神借用玉将传人的瞳目眼观这世,带着他复杂的混沌妖语说道,旋即笑道,“本尊打造的世界遮挡了对未知的探究呢!”
魔口大张,吞去他的极夜世界,眼光千万里,只一眼,把诸天万界,各方大势看得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魔神不觉志得意满,又百般不屑,古语重重道:“与本尊在世时,也无多大差别,果真是一成不变的世界。”他早看到了小子,混沌大魔神乃混沌种,自有其身份,可不会对阿信这种小杂鱼有丝毫兴趣。
不过,他在阿信周身玉球上发现了老熟人的影子,也在他借宿的这具残破身体上发现了古之玉将的意念,探查王镇恶心神,勃然大怒,自语道:“本尊被利用了。”不由哈哈大笑,声音痛快澄澈,竟似个成长了万万岁的孩子,毫无本该魔神睥睨乾坤,纵横寰宇的气势。
小子没见过世面,对待人情世故缺少见识。既不阿谀献媚,也不高呼敬重,只不说话,指望那怪魔把他当透气人,不找他麻烦。
“此世道无聊透顶,就此醒来还不如继续沉睡,等到热闹日子再出来耍玩。这厮无理取闹,竟要差使本尊,开启九煞九阴聚灵狱,笼络此地亡者道气,为那小子修炼!”混沌魔神言语清淡,毫无情绪变化,“他有所求,本尊也不必应允。蝼蚁沙粒如何能翻起滔天巨浪,成就此一子,有何意义!”
混沌魔神像一个为鸡毛蒜皮事,斤斤计较的中年妇女,反复计算着利害得失。
“他不能无恶不作,祸乱诸界,本尊的所有努力都将白费,得不偿失,了无生趣的诸天有何意思。”混沌懒懒散散。
这时,混沌魔神寄宿的身体内突然传出一声重重的叹息。
“老熟人?”混沌魔神淡淡说道,“你是玉石将?”
“正是某家。”古之玉将儒雅平淡的声音响起,“好久不见。”
残念的沟通,混沌魔神与古之玉将的对话,立场不同,种族不同,曾是对手的二者并没有往日的剑拔弩张,都是风轻云淡,波澜不惊。
“你还是和从前一样虚伪,老熟人。”混沌魔神调侃。
“属于我们的时代已经彻底沉睡,现在的我们尽可以化干戈为玉帛,让我们的继承者尽情打造这诸天万界,作为过去的我们只需冷眼旁观。”玉将道。
“冷眼旁观?”混沌魔神冷笑,“你是替你继承者求情的?不过,本尊只对强者,或者有望成为强者,能够颠覆诸天万界的强者有兴趣,别的无论多么优厚的条件都不能打动,心如止水的我。”
“莽莽岁月,无尽时间流,某家继承者终于秉承古之天意,发现了命中之人,古之血统,改造之体,庞大道气,千万神位,还有诸代古者刻印的凶杀战斗意志,培养此子,何愁万界不热闹。”玉将循循善诱,“不信,魔神请看。”手指战战兢兢,畏畏缩缩少年。
混沌魔神冷哼一声,道:“自诩正道的虚伪君子,强词夺理的古之玉将。竟能讲出如此有违人道的言语。曾为正道领袖的你,果真是虚伪。”魔神丝毫不吝挖苦之词。
“时间流最能改变一个人最初的意志,玉之意志在历代的传承中逐渐淡薄,逐渐歪曲,玉门早已消匿,我们精诚合作,何愁诸天万界不热闹。”玉将一如既往的风度,但言语已是虎狼之词。
混沌魔神一眼扫过小子,种种刻印传承,血统意志一览无余,不觉欣喜,道:“正邪两股势同水火的势力的结合体,善恶两种意志的完美融合,血统意志,改造天赋,古者恶念,强大道气无一不缺。”魔神最后满意地点点头,高傲道:“虽与本尊要求相去甚远,但事已至此,权且将就吧!”心中欣喜。
“安乐,和平从来不是快乐之源,一势一族的冲突也不算。发动战争,平息战争的过程才能让蝼蚁永远铭记和平的铸造者。”玉将道。
“玉之君子果然是最大的谎言。”
“各行其是,各寻其乐,双方都能得到满足,使用的方式,得到的结果不同而已,我们都是同时代的圣者。”
“我们不一样,休将本尊与你相提并论,虚伪君子,当初杀你真是个错误!”混沌魔神道,“你有此心,此子,这忙不得不帮。”
“静看此子表演!”玉将残念突然厉声道,残念彻底归入玉字封印式中。
此时混沌魔神兴致勃勃,像得了传授鬼点子的孩子一般,笑道:“九煞九阴聚灵狱也不是什么稀奇,传授此子未尝不可!”旋即将九煞九阴聚灵狱的法咒注入王镇恶记忆中,并传授压制阵法的法诀。
“让他好好培养此子,定有所成。”混沌魔神看向小子,勾了勾手,道,“来,让本尊好好看看在未来能够翻云覆雨,无恶不作之徒,到时一定重重赏你!”
混沌魔神鲜有的恳切言辞,也似找到一个玩伴同僚的臭小子。
阿信胆儿小,看混沌魔神凶神恶煞,妖气煞气环绕,不由得不怕,加之言语不通,更对混沌魔神产生几分忌惮。
魔神心思不老,百转千回,赶紧换回人语,磕磕巴巴道:“来……来让本……本尊好……好生观看。”言语中充满了蛊惑之意。
阿信不敢违背,玉球闪亮,心随意动,飘到魔神身边。
混沌魔神仔仔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得了他巨大造化,即将在未来祸乱诸界,无恶不作的小子。他似个望子成龙的老爹娘一般,说道:“不要让本尊失望!”但见阿信一副茫然无措,天真无邪,七分胆怯的模样,大魔神也不由得不忐忑,道:“本尊手下还有个小教门,不如……”混沌魔神有心把教派交给小子,但又把小子打量了数遍,自认不可,直说不靠谱,暗道:“卵蛋也不能丢到一个筐儿里。”
最后堂堂大魔神说道:“好好干,本尊看好你,后人!”一语而止,烟消云散,魔形虚像也尽数化去。
阿信自始至终都处于茫然无知的状态,在他看来,不过是两种不同的声音以稀奇古怪的语种交锋,其中意思怎么也听不懂,后来几句话倒是听懂了,但又云山雾绕,不知其意。
话说现在小子有玉球傍身,身悬天中,离地百丈也没得怕了,胆儿也在不知不觉中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