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层几乎没有光线可以照到,在被吊灯灯罩忽视掉的黑暗边缘,空气似也变得稀薄起来。吴声屏住呼吸,站在黑暗的顶端凝神细看。这层放置物品的轮廓终于在视网膜完全适应了无光的暗度后缓缓呈现出来。
触手可及的地方是几个龟壳兽甲,可想而知,从动物甲骨到竹简到纸质书籍是历史发展的介质演变,从象形文字到文字大一统到简体字是文化传承的载体演变,从涂画记事到古典文学再到白话语言是人类进化的思维演变。他一步步从书架底层爬上顶端,像是一步步从现代回归原始,一层层剥离外壳进入本源。
一丝光线从木板的缝隙中流转,吴声以为是眼花或幻觉,紧接着那光线越发强烈起来,几乎将整个顶层照亮。
吴声伸手摸索,在书柜后端的板子上摸到一个凹槽。
他将右手食指伸进凹槽,用指尖用力一拨,一块小臂宽窄的木板应声而起,随着木板的开启,小小空间的异彩充斥了整个顶层,本已适应了黑暗光线的吴声的视网膜又被闪得看不见东西了。
待异彩散尽,吴声看到在书柜顶层的暗槽里平放着一截骸骨,他从没见过那样的骨骼,光滑坚韧和带有光泽,它形如绽放的莲花花瓣,层次却更为繁复。尽管它已足够夺目,但光并不是自它而来。在骸骨中间的位置有一段圆形的闭环,托着一只通体漆黑发亮的椭圆珠子。当吴声用目光注视它的那一刻,珠子的白色纹理从漆黑底色中浮现出来,越来越明显,越来越清晰,直到他认清它纹理的形状,正在缓缓张开。
吴声一惊,下意识地向后一闪,梯子随着他的身体向后倾倒,一声惊呼,他重重落在地上。
不仅屁股和背部遭受痛击,那如救命稻草般死死抱着的架子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亏得自己皮糙肉厚,吴声躺在地上歇了好久才站起来,他抬头上看,刚才见到的一切又隐没在了黑暗之中,仿佛从不曾出现过一般。他刚扶好架子,看到地上一条长长得身影,延伸到自己脚边。
“别动。”
那声音清冷干净。
“没动,可这不动站不住啊。”吴声晃来晃去,终于落下金鸡独立着的一脚,他嘴上打岔,眼里却看得清楚,那是一个高瘦的女子站在门口,长发披肩,依稀是自己在梦中见过的身影。
“谁让你转身的。转过去站好!”女子正用手枪远远指着他。
“我刚从上面摔下来,满眼金星,啥也没看见。”吴声伸出一只手指指上面,晃晃悠悠着转回身。
“我还是第一次见它发光,就像书上记载的一样。”女子幽幽开口,像是自言自语,从她的语气、表情中读不出任何情绪:“你看到了什么。”
情景重回眼前,异彩中缓缓展开的白色纹理,它的形状,吴声终于正经答道:“我看见一只眼睛,一只正在睁开的眼睛。”
吴声还没缓过神来,一个物体已飞过来砸中他的屁股,疼得他嗷嗷直叫。
“为什么!你们总是阴魂不散的出现在这世上!”女子突然发作,紧接着是另一个物体飞向吴声。
这次他有了防备,他忍着屁股的疼痛,吃力地躲闪,才发现扔过来的是一只鞋和另一只鞋。
“你先冷静一下,这什么情况啊?有话好好说,没有什么是不能用沟通来解决的。哎呦……”接着飞过来的手机打断了他。
吴声绕过书架前的黄花梨条案,砸过来的手机从他身上反弹落在上面,桌面出现了一个浅浅的坑,他轻抚着那个创面喃喃自语,太可惜了太可惜了。抬头看那女子竟高举一颗手雷。
“你要干嘛!你要毁了整个中华文明吗!”吴声张开双臂大呼,仿佛在拯救全世界:“要我命给你就是了!”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深深触动了她,她这样呆呆地看了他许久,好像想起了什么,神情也在一刻的柔软后又变回了冰冷。
她知道自己没办法拿他怎么样。
只是不愿相信,承认和服输,毕竟在这一世他们没有较量过,而且也本不该有这样的遇见。
她叫任伶仃,是风氏传人。风氏是上古女娲后裔,传承而来共分十部,天乙部自古负责纪录和保管历史资料,就是档案部。
这书房就是他们的档案室,也是他们部族对中华五千年文明最全面、真实、客观的记录存档,任伶仃自小跟着看管、撰写历史的奶奶生活,耳濡目染,对史实的了解如数家珍,所以最清楚吴声这个“异人”的到来意味着什么。
人体细胞有自己的更新周期,味蕾10天,皮肤28天,红血球4个月,肝5个月,骨骼10年,心脏20年……
地球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