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A市热闹非凡,不是因为节日庆典也不是因为哪位明星来了,而是因为它本来就是一个旅游城市,一如既往而已,每天都有大量来自四面八方的游客拥挤到这个很大的城市里游玩驻足,走走停停。
顾霖沉站在接近机场地铁线的一条拥挤的街道中心,仰天张望许久,本来净澈蔚蓝的天空不知为什么漂浮了许多灰色雾状的东西,引得他看了许久。
“心里作用吧!”
他在心里自己对自己解释道。
哼!老天不给人活路也就罢了,连这最后的一丝风景也不让我好好欣赏欣赏……
他扬起的脸上眉头纵在了一起,渐渐闭上了眼。
身边的嘈杂声一直就没有褪去过,大家都只顾看地图看导航,急切地寻找下一个即将要去的景点,没有人在意过这个静止在原地仰望天空的少年此时举动究竟是何意,或是他是想表达什么。
过了几分钟,他再张开眼时,不由得张大了瞳孔,刚刚烦闷愁苦的眉头还没来得及舒展,接着出现在脸上的是一阵惊恐。
那些隐约的灰色雾气在这短短几分钟排成了一条雾线,自上而下,从天空延伸到地下,另一端貌似扎进了离自己不远的某处。
顾霖沉下意识地向四周张望一圈,发现来来往往的人群依旧只是喧哗,嘈杂,指着手机地图相互议论个不停,迈动步伐向四面八方呈散射状走开,似乎没有人注意到那条一开始还不明显现在十分清晰浓重的雾线。
再看那雾线,不,前几秒可以说是雾线,现在它已经是雾柱了,加粗了一大圈,轮廓与天空的颜色异常分明,雾气还在它内部涌动,颜色也变得十分浓厚。
顾霖沉此时更加惶恐了,他看着身边不断到来又不断离开的人们,想指给他们其中的人看,想问问那道灰色雾柱到底是什么。可是,他发现本就不擅长交际独来独往的他,此时竟然连和路人打招呼的本领也失去了。
伸出去想拉住别人的手就这么尴尬地停留在半空,微微张开的口里,刚吸进点人群中流动燥热空气的嗓子瞬时间就变得干哑,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把手抽回,假装故作镇定,微微一笑自嘲后,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转身随着人潮离开。
这是他高考之前独自一人开始的旅行,一改往常窝在桌前的疲态,选择远离那片压抑又充满竞争的地方。一个人来一场不需要任何人,拒绝任何人陪同的旅行。
出发前,顾妈妈千叮咛万嘱咐地要他注意这注意那的话,早被他当成了耳旁风。他满脑子想的只有:我要快闷死了,我要放松!别的他一概听不进去。
所以,今天应该是他抛开一切枷锁,忘却所有烦恼,尽情观光游玩的一天。今天,他将不再为任何事情犯愁!
如此想着,他的脚步也在不知不觉加快。
地铁线路指示图前,他找出自己接下来要走的路线,然后抬手松了松压在肩上的双肩包背带,踏上了一条旅途。
到了目的地,抬眼一望,雾柱仍然在,只是距离自己远了些而已。顾霖沉再次看了看身边不时走过的人,再次确定了他们没有注意到这道与这座旅游城市并行存在的暗灰色独特风景线。
强烈的好奇心不时冲击着他的大脑,他也想知道为什么,但是他无法问出口。本来在他原本生活的那个圈子里,他就是个异类。
现在好不容易暂时离开了自己的那个圈子,他想融入周围的环境气氛,他不想出去散散心,游玩时也被当成个异类,他厌倦了那些看猴儿似的异样眼光,似乎每一双眼睛都在恶狠狠地对着他说:你是不是有病?
与他心里的好奇同时存在的还有他内心深处对自己的漫骂和嘲讽:顾霖沉,你特码可真是个怪胎!你性格孤僻,容不进大家被人讨厌也就算了,现在眼睛也TM不好使了是不是?
带着这种厌倦和些许不安的心情,他走过了一处又一处地方,漫不经心地游览了一处又一处靓丽的风景。
眼角不想去瞥却又时刻都能看见的那道雾柱自始至终也没有挪过地方。它就像刚刚成型的龙卷风,带着几分渗人的恐惧伫立在那,同时它又一动不动,显得毫无生气,似乎没有带来威胁的意味。
顾霖沉也不知道,此时是该畏惧还是该庆幸。他站在一座古城楼不明显的二层角落里,倚着木质栏杆,盯着那个雾柱发呆。
这座历史悠久的古城地势很高,从古城楼可以远望A市的四分之一风景,这里他可以看到很多游客,走走停停,吃吃喝喝,拿着相机咔嚓不住的。
许久,他可以确定一个事实:这雾柱只有他一人可以看见。
这么粗这么浓重灰暗的,内部雾气缭绕氤氲的柱子,就这么诡异地在立在那里,大家居然视而不见,这有些让人太过匪夷所思。除了他们看不见之外,再无法解释了。
顾霖沉阴郁的眼神里满是轻蔑不屑,这种情形他以前也不是没见过,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七岁那年,雨后天空中出现的彩虹桥上,穿着飘逸彩色纱衣的男男女女自桥上嬉戏着路过,他就目睹过一次异像。
那时他记得清清楚楚,那日雨后,空气十分甜润,顾妈妈带着他出去散步。他那时兴奋地拉住妈妈的手大喊:“妈妈,你快看,有美丽的哥哥姐姐在桥上玩耍,我也想和他们一起玩!”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顾妈妈看到了一道很美丽的彩虹。可是,明显没有什么他口中的哥哥姐姐,更没有什么桥上玩耍一说。
顾妈妈赶紧制止了七岁的顾霖沉,不好意思地笑着对身边一同出来散心的邻居解释:“别听他乱说,小孩子想象力就是丰富!”
从小顾霖沉认真的表情和激动的神情来看,他根本没有说谎。更何况,童叟无欺!
而真正让邻居质疑的不是那日半空中彩虹上到底有没有人出现,而是顾霖沉的脑子是不是开始出现了问题。
此后,邻居眼里那个活蹦乱跳的顾霖沉开始变得和别人家的孩子不一样了。她们总能发现他异常的一面,由此在底下议论不休,甚至有天他亲耳听到有人建议顾妈妈带着他去精神类医院去看一看。
随着他身边朋友的变少,他习惯了一个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邻居换了一个又一个,他独处的习惯却没变过……
脑海里出现的一幕幕让他觉得有些扫兴,明明是出来散心的,想这些不开心的事做什么。他转过头,一推栏杆站起身,踱步下了古城楼吱吱呀呀的木楼梯,沿着铺石路走下山去。
这座古城楼是建在A市一座高山上的,上来时,顾霖沉用了很长时间。
一面是因为台阶陡,平路又不平整。一面是由于他孱弱的体质,这也是顾妈妈万般阻拦的主要原因。还有一方面原因,也是助他最终攀上来的原因,那就是这山中繁茂的树林和那种清香的气息。
此时是农历四月份,正是丁香开得正盛的时节。这遍布各种树木的林中稀稀落落种着几株丁香,风一过,便有浓郁香气自鼻间掠过。顾霖沉贪恋这醉人清香,一面由香气指引援阶而上,一面就登顶了这高山。
上来时那徘徊肺腑间的香气他留恋忘神,下山时他便又去追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