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雪瑶不是有意害他。
她也不是那种冷眼旁观的人。
顾霖沉消极期间,她也插手过。
她也有人脉,她也找过很多人教训过冯冰夏的人。
她曾当着冯冰夏的面歇斯底里地发作过,曾亲口说过,再插手顾霖沉的事,她也不会善罢甘休。
躲在家里不敢上学不敢出门的顾霖沉只顾一味的恨这两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富家子女,却不知就在这同样的一座城市,他回家的路上,某个偏僻的拐角,那一刻正发生着两群人激烈打斗的事。
而且,不止一次,某一次还引来了警察。
顾霖沉只生活在自己狭小的屋子里,不闻不问,悲恨交加。却不知就在他的学校,每个人都知道他的名字,知道激烈争斗的两方,知道事情的始末原委,就是不敢说出有关这些的一个字。因为,他们还要考大学。
因为他封闭自己,他一直以为陈雪瑶也是他的敌人,以为她若干次的骚扰得不到回应,怒极生恨,于是报复相加。
于是,他同时痛恨这两个人。
直逼到他退学,冯冰夏都没有要收手的意思。
他心里的嫉妒,不能只能用恨来表达。
从一开始的赌注,到笔记本,再到二人在那么宽的路迎面相对,咫尺距离,炙热眼神,蠢蠢欲动要倾诉什么的唇……
不管是陈雪瑶主动还是顾霖沉主动,他都不允许。
所以,冯冰夏才一次次把事做得这么过分。
他与陈雪瑶一直以友相称,以礼相待。长大以后知晓了礼仪,即使熟到互相进对方卧室都不忌讳,却很小心各种无心的碰触,以免她不高兴。
他们之间,距离再近也不过是帮她捡东西,蹲在她身侧不小心的碰撞而已。
凭什么我不能碰的奢侈品,自己送到了你的面前?
冯冰夏心里不服,更不甘心。
那日,他亲眼看到陈雪瑶堵在顾霖沉的路中间,他左她左,他右她便右,最终她直直挡在他前面,与他不过几厘米的距离。
即便隔得再远,互躲互避的动作看起来有多不经心,冯冰夏还是能感觉到陈雪瑶眼里的欣喜和炙热。
六月伏天,别人摇扇他心寒。
十几年如一日的忠诚守候,十几年如一日不变的爱,陈雪瑶,你都看不到吗?
冯冰夏心里那个凝重感伤的声音问道。
那一刻,冯冰夏发誓要让顾霖沉滚出学校。为此,他不惜拿出大把的钞票找人去挖他家人的底,一面给他造谣让他难堪,一面暗放信号,大有那种他不滚则他家人必会有难之意。
顾霖沉深深惶恐,焦虑,没等到自己主动申请退学,已经不受控制的病入膏肓。
最终,陈雪瑶心疼了。
她看不下去顾霖沉越来越消瘦的身躯,也耐不住父亲生意场上突遭打压眉间愈积愈多的愁。
她哭着给当初她一口回绝多番抵抗却不计后果的人跪下,并许诺她以后不可以和任何一个男生距离过近……
那一日,陈雪瑶记得,是在他家天台。二人迎着习习晚风,她深埋着头,他恰相反,把头高高扬起。
一切都按着冯冰夏的意思,他在前说一句,她跟着说一句。她眼里喊着泪一字一句说给了上面的“天”听。
这里离天最近,陈雪瑶,他们可听得真切呢!你可要时时记得你自己发过的誓言!
冯冰夏扯着嘴角得意地想。
陈雪瑶忽然发现其实自己活的挺可悲……
为什么陈氏集团这么靠一些小产业链存活却可以独闯一片天地,没有败倒在A市竞争激烈的大市场上?
陈家人心里最清楚不过。
两家本毫无渊源,全凭借两个玩得情投意合的娃娃。
玩好了,以后陈氏集团和冯氏酒业就是一家人。玩不好……绝不可以玩不好!
陈连心里最清楚不过,他陈氏集名声再大,在冯扬眼里也不过是个小蝼蚁,远远比不得他遍布海内外的产业。
所以,无论如何,与冯家的关系绝不能断。
时至今日,陈连都觉得自己是三生有幸,在冯扬还未将产业做得那么大时与其结识,然后自己的女儿与其儿子成了玩伴。
这一好,可就是十几年啊!
虽说人的品味和脾气会随着他的胃口慢慢发生改变。因为总有那句话: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但是,总会因为一些特殊的线在维系着,这些本可以抛却的关联一直就在延续。
陈连知道,陈雪瑶可就是他的全部,所以才一味地纵容。
陈雪瑶也知道,她对于整个陈氏集团是多么重要的存在,所以她才一直违心又倔强地活着。
一面要带上才貌双全的高贵面具,一面要迎合冯冰夏的所有观点。
长大的她,宁愿多把时间都用在联系花滑和舞蹈上,也不要全天都成为冯冰夏观赏的娇花。
明明不喜欢一个人,却要装出一副喜笑颜开的附和样子。不能把所有话说得太过,以保持他那骄贵的自尊;不能把反感他的事做得太过,以维持自己大度开朗的人设和对他的支持和尊重;还有对他自吹自擂的那些言辞,亦不能表现出质疑,因为他是未来那个可以支配一切的男人,不需要怀疑。
每天都怀着那种恭维自大无知沙比,敢怒不敢言的心情,还要与她最反感的人相见……陈雪瑶有时真是羡慕那些生来就平凡的人。
与冯冰夏相斗败北,夜里以泪洗面之时,她伤心又难过地再次承认了那个一直就在敲打她内心的事实:冯家势力实在太大了,不是她家这种小角色可以斗得过的。
她忍受不了他父亲面对各方打压,资金短缺,工人示威,核心层跳槽等一系列负面现象,变得越来越花白的头发,日夜焦虑靠药物维持的身体。
忍受不了随时可能倒闭的陈氏集团企业,全家流落街头的后果。
她可以成为一个普通家庭的普通女孩,她可以忍受别人的议论和讥笑,可是,她不忍心看到一把年纪的父亲东山再起,负重劳累的模样。她不允许从来都不会生气的母亲为了生计去受别人的颐指气使。
所以,想了很久之后,她决定去求冯冰夏。
她不得不承认,起码在这个世界上,他真的是那个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