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琛向万海川父女坦白身份后便在玉龙山庄暂时住了下来,他知道万海川没那么容易轻信,自然会暗中派人去核实他今日所说的话,不过他也已经无所谓了。既然决定放弃报仇,当下也只是想找到小梦儿。
夜里,慕容琛一人在院中看着宁静的夜空,院中虽然还有小厮和丫鬟在看守,可他们也只是静静的待着并不打扰自己,慕容琛看着天上的月亮,心里满是惆怅,虽说当下落脚在玉龙山庄,可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在这得到关于小梦儿的消息。
这天下的事情没人能说得清楚,算得明白,恐怕世间也没人会想得到慕容兆和纳兰雪的遗孤女儿会藏身在南边玉泉山的临仙阁中,毕竟从北城到玉泉山相隔万里,谁都不会相信两个孩子能走这么远的路,再者临仙阁很少在江湖上走动,自是不容易引人怀疑的。
从武林大会回来之后,林风月就决定正式收小梦儿为徒,除了对她的喜爱之外,也是因为想对自己已故的妹妹和侄儿有个告慰,原本她是希望小梦儿在临仙阁就这么无忧的过完一生,可是想到自己终有一日会先离开这个世界,担忧她今后的生活,想来若有一技傍身也能行走江湖,本来只是这么个简单的想法,可正式收小梦儿为徒后,才发现她根骨极佳,天资聪颖,甚至比大徒弟翠屏更好一些。
现在小梦儿每日跟着她练功,从最基本的流云舞开始学起,莫看她年纪虽小,可使得却有模有样,林风月自是相当欣喜的,她修炼玉清诀时无人从旁一一指点,只得玄灵真人偶尔的点拨,所以入门时修行的速度极为缓慢,这也是她至今才练成最后一式水月明空的原因,而小梦儿和翠屏却不同,她们两个有天赋又聪明,学东西极快,还能举一反三,她在旁教导一二,她们就能学会八九分。很多时候看着她们一大一小两姐妹练功,林风月是很高兴的,因为临仙阁终于有传人了。
说起来小梦儿能拜林风月为师也多亏了林翠屏每日的从旁敲击,外人看她们虽是姐妹,可在她心中对小梦儿的情感远不止于此,除了作为大姐姐的疼爱,更多还是在偿还小梦儿母亲对她的恩情。不过人的情感终是会随着年纪的推移而变化,不是说变坏了,而是变得复杂了,就拿林翠屏来说,从前还是个半大的丫头时,她只关心小梦儿和自己将来的生活,也想着能在林风月的庇护下待在临仙阁一生安稳,但自从武林大会再遇杜剑野之后,心中好像有了一点旁枝末节生了出来,这种感觉她自己也不太能弄明白,只是时常会想起杜剑野,想起他在万侠台上的身影,想起他在相逢酒家的目光。林翠屏没有经历过这种事,自然是不懂这就是惦记,就是喜欢,但她也确实不敢将这种想法说出来,生怕让师父林风月知道。
有很多次她都想给杜剑野去一封书信,可又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若是以小梦儿在临仙阁的生活为话题,又怕暴露了她们的行踪,若是问候又显得有些唐突,思来想去都未能将书信寄去,只是总盼着北城那边的黑魂剑骑前来,哪怕是带点关于杜剑野的消息也好。
看着翠屏在月明潭边教小梦儿流云舞,只见她几个利落的转身,层叠宽大的衣袖挥起,吹得潭中水波盈盈漾动,那婀娜的身段,那静美的容貌,再加上轻柔流畅的舞步,确实是个引人喜欢的大姑娘了。
林风月与她们两相处了六年之多,眼看着翠屏从一个毛丫头长成一个温婉的大姑娘,她的那点女儿心事瞒不了自己,在武林大会时她就看出了端倪,翠屏对杜剑野的眼神中不只是从前的回避,更多的是关心与关注。可这种事情并未发展开,她若冒然去跟翠屏提起,恐怕会让她失了面子,适得其反。观察了她很多时日,看她也没因为杜剑野的事耽误练功,也由得她去,但心中多少还是觉得有些不安,若是换做别的男子也就罢了,只要对方能一心一意的待她,林风月也能放心托付,只是那杜剑野的身份不同于常人,再者林风月始终觉得杜剑野心里有放不下的人,翠屏恐怕是没有半点机会的。
一大一小两姐妹在潭边舞着,让林风月也忍不住轻笑。看见师父正笑看着自己,林翠屏好奇的问到:“师父可是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林风月看了她们半晌,终是站在月明潭边的树下说到:“流云舞起清波荡,似是无形却有形。屏儿,你的流云舞练得已经很好了。”其实说这番话除了是对林翠屏专心练武的认可外,还隐含了她少女芳心暗动的弦外之音,只不过林翠屏并未听出其中更深的意思,当下得到师父的夸赞,也只笑道:“这一切都感念师父数年来悉心教导。”
林风月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只看着她们姐俩继续练功。
可该来的终会来,只要心中有了红尘,便再难专心下去。正当她们师徒三人还在练功时,只见追云从铁索桥上走来,手中还拿着一封书信。林风月心里多少有些忐忑,回头朝林翠屏看去,只见她也停下了舞步,专心的看着追云手上的信封,看来事实远比她想的更重。
接过追云手上的信封之后,赫然看见杜剑野的笔迹,不知道信中的内容,让翠屏继续带着小梦儿练功,自己到一旁坐下去看书信,只见信中说到关于慕容琛寻找小梦儿的来龙去脉,林风月当下便皱起了眉头,虽说信中提及的慕容琛也是自己的侄儿,可她更怕有人来打扰了她们原本平静的生活,心里不免担忧起来。追云走后,林风月想了良久,再朝林翠屏看去时,只见她也在看着自己,眼中也有些担忧之色,但林风月并不想将此事告诉她,毕竟说出来也只是多一个人烦恼担忧罢了。
眼看今日她们姐俩也快练完功了,索性催促她们早些回临仙阁去,自己留在月明潭边想事情。
经过师父身边的时候,林翠屏多少是有些冲动想去问的,她知道那封书信是北城寄来的,可又不敢在师父面前表露太多的情愫,只能低着头牵着小梦儿回阁中去了。
晚上在屋中休息,林翠屏一想到白天那封从北城寄来的书信就辗转难眠,杜剑野每半年会寄一些吃穿用度的过来,今年的应该都在平宁府相遇时给了,眼看这才没过几个月又捎来了书信,恐怕是有什么大事要与师父商量。躺在床上时又想起师父看到书信的表情,心里更是忐忑不安,可她也知道师父不想让她们再卷入北城的复杂环境里,自己要是去问,必然不会得到真实的答案。想了许久都没想到办法,也只能迷迷糊糊的睡去。
林风月晚上回到房中后便把书信给烧毁了,这是她以往的习惯,也是为了今后不要留有祸患。本来心里多少是有些担心的,但想到北城和临仙阁的距离也放心不少,只要杜剑野不说出这个秘密,想来也不会有更多人知道。
第二日一早,林风月本在阁中的庭院里等着翠屏和小梦儿出来练功,谁知只有小梦儿走了出来,心下疑惑只问到:“你师姐呢?”只听小梦儿说到:“师姐今日身子有些不适,在屋中休息。”林风月有些担忧,进到屋中去探望翠屏,见她缩在被子里,整个人都有些不舒服,给她把了脉,又算了算日子,知道她来了月信,大概是儿时的那段经历,让她落下了这么个病根,每到月中的时候都会有这么一出。吩咐墨竹她们弄了些红糖姜汁端来让翠屏服下,又叮嘱她在屋中好好的修养。
林风月带着小梦儿走后,林翠屏就披上衣服起来了,她知道师父教小梦儿练功怎么也得两个时辰,身上虽然还有些不适,可眼下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去师父房中找昨日的书信。
趁着阁中的几个姐姐都在忙着做自己的事情,林翠屏悄悄的来到林风月房中翻找书信,枕头底下、床铺底下,就连柜子里都找了一圈,可即便这样都没能找到,心里不免疑惑师父究竟将书信藏在何处。本想再找一圈,谁知此时听到墨竹和玉竹两位姐姐走来,她们是要来给师父收拾屋子了,翠屏当下惊恐,只能跳窗逃走,谁知刚要回自己房间就撞上追云,追云看她身子还有些虚弱不便,赶忙关心道:“你身子不舒服,刚喝下姜汤,就跑出来不怕着凉吗?快回去好好歇着。”说完后就扶着林翠屏回屋去了。
多少有些做贼心虚,林翠屏也不敢多说,只向追云谢道。临仙阁中的几个姐姐待她和小梦儿是极好的,从来不让她们干活不说,还把她们照顾的十分周全,她们倒没把翠屏和小梦儿当主人看,只拿她们两个当做自己家的小妹妹一般,所以事事都为她们两着想。
今日没能找到信件,林翠屏也不敢再有行动,她自己也知道这种行为是非常不好的,只是实在控制不住心中掩藏的那种情绪,鬼使神差的就这么办了,现在回到屋中再想起刚才自己的行为,真觉得有些可耻。她来临仙阁后,这里的人从上到下都真心待她,她今日做这事如果被她们知道,那肯定是要寒心的。
晚些时候玉竹伺候林风月洗漱,正给她梳着头,二人聊起了些闲话,只听玉竹问到:“阁主昨日可是丢了什么东西?”林风月有些不解的看向她,只听玉竹解释道:“今早我和墨竹到阁主房中打扫,发现屋中不像平日一般整齐,就连柜子都翻乱了,我们想着阁主素来都不会如此,所以才想到您是不是丢了东西在急着寻找。”林风月听玉竹这么说,心里有了猜想,虽说不愿相信,可这临仙阁中有这个胆量的恐怕也只有翠屏一人。但在玉竹面前还是说到:“年纪大了,有些时候东西放哪儿转眼就能忘,昨天在忙着找一本书,所以给翻乱了,等想起来才知道那本书早就被我送人了。”这件事林风月不想闹大,不想让阁中别的丫头知道对翠屏有看法,但心里还是决定要找机会好好的敲打她一番。她知道翠屏只是一时着急才会这么做,这次姑且就原谅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