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两个月之前,儿子就在为他的生日倒计时了,每天拿支笔,在台历上划叉。每划一次,不忘提醒一下我和他妈:
你们可想好了送我什么生日礼物呀?绝对不能与往年重复哟!
别说,为了这个好创新小子的生日,我和妻还真是伤了不少脑筋,因为他不允许与往年重复呀。去年是到省城的科技馆玩了一天,前年是一套六本自然之谜的书,大前年是三河古镇一日游,大大前年是肯德基和麦当劳随便吃,当然,均是加餐和生日蛋糕之外的“礼物”。一个生日过下来,几张老人头肯定是没了。就这样,他还觉得没意思,嫌不过瘾,非要求我们以满足他的需要为前提,力求推陈出新。理由很充分呀,一年就一次,未来的伟大人物诞生纪念日,光宗耀祖还指望着他呢。
儿子问我,你小时候过生日是什么感觉?我说,幸福哇。那是除过年之外最幸福的一天。那我怎么没那种感觉呢?儿子不解了,非追问我小时候的生日是怎么过的。我的回答很干脆,就四个字:
一个鸡蛋!
一个鸡蛋?一个鸡蛋会让你感觉比什么都幸福?老爸,你也太搞笑了。我不禁一阵摇头叹息,理理记忆,慢慢给他讲解起来。
我小时候,由于爸爸是公社干部,每月能有几十块钱的工资拿,但家里人口多,劳力少,就妈妈一个人在生产队里挣工分,能分得的口粮是队里最少的(那时,是按每家每户的工分总额分口粮),经常得花钱买。爸爸的那点工资,几乎只够买粮食,就那样,还得搭配上南瓜、玉米、红薯等五谷杂粮,才勉强保证全家人不饿肚子。衣服是补丁加补丁,老大穿了,老二穿,然后是老三、老四。穿到老四身上时,那衣服早已看不出什么颜色和花纹了,像是抹布。
猪肉是必须到过年杀年猪时才会有的,平时,几乎闻不到腥味。会过日子的人家,会把杀年猪时的猪肉放在缸里腌着,来重要客人时,割下豆腐那么大的一块,算是招待客人的荤菜。一般情况下,炖上一个鸡蛋就是以礼相待了。至于自家的孩子,是万万不可分享的,除非客人下桌子了,把鸡蛋碗用饭滚上几滚,一人分上一点,尝个腥味。就那,让眼馋得口水不止的孩子们,足以又蹦又跳老半天。
孩子的生日,妈妈是永远记住着的。到了那一天,妈妈会回忆一遍孩子出生那天的情景,眼里满是欣喜,然后,会把一个染了红的鸡蛋放在过生日的孩子手里。那,就是生日礼物。那一天,过生日的孩子即使犯了错,也不会挨骂挨打,因为是他生日呀。鸡蛋怎么个吃法,是尊重孩子自己的意见的,是白水煮,还是荷包蛋,还是其他,由孩子自己决定。不过生日的孩子,只能流口水和盼着自己的生日早日到来。
儿子听得发呆了,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好半天又问我一句:那你的鸡蛋是怎么吃的?打荷包蛋太奢侈了,虽然好吃,可一下子就没了。不划算。我是水煮蛋,能从早上炫耀到晚上,从庄前炫耀到庄后,直到临睡觉之前,还会和脑袋一起并列在枕头上,有时候就那么一起进入梦乡了。
哪像你呀!你的一个生日会值多少个鸡蛋?够我过多少个生日?儿子沉思上了,应该是在算。我也沉思上了,思考的则是:
短短二三十年的时间,生活怎么就变化如此之大呢?何止是天壤之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