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厦倾覆,不管是崩塌还是力挽狂澜,都非一日之功,桃夭姑娘你如今多想也无益。”
末世临近,这个信息对桃夭和世间绝大多数修士而言,哪怕这个时间的到来远要久远于自身生命的终点,却仍无法接受。
但事实就是这样。
瑶池神祇微微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天塌了,还有高个儿的顶着,你尽快让自己成长起来,才是正途。”
桃夭算不到的根脚出身,和无上禁忌出手推演也无法窥探的命运,生而不凡,就算把她丢进长生境这个阶层也是极其特殊的存在,如果这方宇宙还有未来,多半要维系在她们这类命运不定的修士身上。
自宇宙初始无数年来,每逢颓势瑶池一脉,还有帝尊,为了给这方宇宙续命,都付出了常人无法估量的努力。可天地大势难改,这方宇宙最后还是积返过重,无力回天。该腐朽的总会成烟,该重来的也必然复生,帝尊能定住未来一时的命运,却不能改变大势。
英雄再强,也有没有用武之地的时候。
所以瑶池神祇选择远遁他世,暂避劫难。
因果斩断后,她会带着那株月桂离开,待宇宙重启,万物重演,她将再度归来。
她的根在这里,她等的人终有一天也会回到这里,因此不管多远,只要宇宙还在,她都是要返回的。
其实在很早之前瑶池神祇就劝过帝尊,或许等待宇宙重启,命运轮回,那个人会重临天地间,总好比一个人孤身进入轮回,甚至远走异界另寻他法要稳妥许多。
可帝尊太心急了。
大概是他自己压制不住境界了吧。瑶池神祇猜测。
帝尊太强了,他随时都要从长生境彻底脱离出去,为了不继续损耗已经接近枯竭的宇宙本源,他只能远遁异界。
“一千纪元,对于像我这样的存在来说不过是打个盹,闭次关的功夫,但无量众生,变数无极,没准在万界入灭之前诞生出个终极存在,改写宇宙衰亡的结局,也不是没有可能。”瑶池神祇陈述完冰冷的事实后,又给出了另外一种可能,带着人性淡淡的温暖。
“其实以帝尊的境界,他是完全有能力托着宇宙撑到下一个救世主出现的。但他选错了方向,或者说是冥冥中的宿命代替宇宙选择了他的至尊帝道,而不是另一个人。”再往下说就涉及到整个天地最深层次的究极大秘了,因果太大,瑶池神祇闭口不提。
帝尊的道很强,但走的毕竟是杀伐路线,他证道至强不仅没有给宇宙续命,反而还加剧了宇宙的衰亡,这也是为什么帝尊第二世要封印自己赖以证道的仙经,并以无上道果压制大道,令万道臣服,逼得一众不朽禁忌自囚不出的原因。
圣人级别的争斗与恢复,对宇宙的损伤太大了。
“只剩下一千纪元了,够吗?”桃夭不太相信瑶池神祇做的第二个假设。
“也许够,也许不够。”哪怕站到宇宙最顶尖强者一列,瑶池神祇仍没法给桃夭一个确切的回复。
“汲取诸圣前人大道精华,重修根本法的帝尊,是古往今来修士晋升无上禁忌用时最短的妖孽,但他这个不可能挑战成功的记录,不是也即将被青桓打破了吗?
尘埃落定之前,一切皆有可能。”
承载两位圣尊无边气运和逆天资质出世的青桓,不过百余岁就已经走在了晋升不朽禁忌的路上,他消化完地宫之行的机缘,将来立身长生领域并不会太难。青桓一路走来修行的条件,和各种资源的积累,都优于帝尊那么多,以后叩开永恒境的几率也比帝尊高很多。
这方宇宙,如果说谁最有可能触摸到永恒境,瑶池神祇首推青桓。
灵尊在最后关头干涉帝尊的地宫谋划,设计了帝尊一把,用帝尊的剑作为自己大道的磨刀石,换来一个以身殉道的结局。虽然帝尊收了手,没有彻底斩除灵尊的因果、命数,但失去一半长生本源的灵尊即使勉强看清前路,也赶不上末世轮回这趟末班车了。
圣境之后,每一点积累,都要花费无尽的时光去打磨、沉淀。就算如今帝尊道果消散,不再压制修士对天地本源的掠夺,圣人的修行速度也不会有质的提升,反倒是处于后天层次的生灵将会迎来一波黄金盛世。
然而这竟是宇宙崩溃前,最后的辉煌,于极尽绚烂后落幕,归于平静,化为虚无,又在无数年后重演,在寂灭中复苏。
然后,又是一个崭新的轮回。
众生成圣,也不一定能看到宇宙湮灭、重生的那一天,更别提止步后天,连十分之一个纪元都熬不过去。
“说这些都太遥远了,眼下还是先救活你那位朋友吧。”瑶池神祇浅笑道。
洛云溪是出了名的“不作就不会死”的典型,一次次妄动帝尊的剑气,能活到今天,已然是个奇迹。可能是他跳得太欢了,以至于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于是借助各种巧合,狠狠坑了他一把。
事发前,洛云溪和桃夭都没想到,他们踏进规则世界回溯过往,探寻青鸾军的奥秘,会正正好碰上地宫无上禁忌大战。被逼无奈的一代魔尊祭献自我,强行召唤帝尊道果,紊乱了宇宙时空,引出了一连串变故。
圣境之后万股唯一,哪怕是分出去一道气息,一个念头都能随时召回。洛云溪身上的青园总令,洛云锦与帝尊同样的血脉,还有桃夭一路以来刻录的帝尊痕迹,都被那股无法抵抗的召唤之力拽入了地宫,成为复苏帝尊道果的资粮,然后洛云溪就GG了……
不破不立,洛云溪近百年来境界提升太快,半只脚踏进大帝境几乎榨光了他现阶段的潜力,未来倚靠大明神朝海量的秘法和资源,强行推到圣境不是问题,但也很容易止步于此。如今有机会推到重来,再走一趟修行之路未必不能更进一步,窥探到圣境第二个小台阶。
瑶池先天圣水的逆天功效,桃夭在二次化形时曾切身体验过,它能中和神魂之火,释放出修士自身的无尽潜能,重塑道体,但她并不知道通过一定的配比调和,瑶池真水还有修复丹田的功效。
“瑶池为守护而生,不重杀伐,也不造杀孽,否则地宫内那五位圣尊也不敢围攻我一个。
瑶池下可镇压无上圣地的气运,上可统御诸天造化,集宇宙玄奇于一身,可一旦瑶池圣器沾染了杀孽,万古数千纪元的一部分积累就前功尽弃了。”瑶池神祇手托着瑶池神祇,面带缅怀地跟桃夭解释。
不管是瑶池圣器的主材,还是构筑圣器核心的那道气息,以及历经万古方才圆满的无上阵法,每一项都大有来头,这些源头背后的主人,哪一个不是修行史上震古烁今之辈,哪一个没有背负山海一般的过往和故事呢?
一团柔和的白光静静悬浮在瑶池神祇如玉般的掌心,像是一轮皎洁的明月。穿过柔和清亮的月光,桃夭能看到一个充满太阴之力的小世界,小世界下半部分被清澈的神水占满,上半部分是由无数太古星核点缀而成的星空大阵。
高天上的玄秘大阵时刻运转不歇,无尽星力、灵气被阵法牵引转化,洒下滴滴星灵雨雾,将整个小世界氤氲成一方静谧祥和的仙境。
在小仙境的水天之间,有一株月桂顶天立地。
月桂繁花成海,每一朵花瓣中央都有一颗明月,那是先天太阴本源在吞吐灵雾,不断壮大自身。
明月生辉,微凉的光芒洒向四面八方,月光照破雾气,又被瑶池粼粼的水面折射回高天,寰宇皆白。最后来自月桂太阴本源的柔亮仙光,甚至透出了小世界,映照真实,改写了瑶池神祇周围的天象。
太神奇了。
这是桃夭第一次见到瑶池圣器的全貌,也不知为何,当她看到这尊诸天无上圣器的那一瞬间,心里涌现出一种强烈的熟悉感和亲切感,仿佛很多年前她们曾相识且相伴过,而今在书院重逢。
拿出圣器后,瑶池神祇还未等桃夭细细品味个中感觉,就已经行动了。
她催动瑶池圣器,一股晶莹朦胧的仙雾以她为中心弥漫而出,又被她牢牢控制在周身半米范围内,仙雾里那超脱书院小世界承载上限的恐怖威压这才没有扩散出去。
璀璨的仙光从圣器内部升起,直通天宇,无上的气机伴随着崩灭与新生的力量差点将梨山上空的星海倾覆。
谁!
这一刹那,圣京城内外的诸圣皆惊,万古以来他们头一次见到圣京城的封神阵竟然对超越大帝级别的力量不起作用的。
仙光璨璨,水雾濛濛,先天之气缭绕间,玄妙繁复的符文层层叠叠,闪耀尘世,仿佛贯穿了过去、现在、未来,携带着莫名伟力,被瑶池圣器重新排列组合,强行灌入水气内部,一点点沉淀凝结。
那一滴初生的先天真水看着十分微小,却透出一股浩荡高远的气息,同时还蕴含了无尽的生机与造化。
“抽离了化道之力,只保留恢复本源和重塑圣体的功效,我将它命名为:造化真水。”瑶池神祇撤去神力,瑶池圣器缓缓沉寂,又恢复成之前人间小明月的温和状态。
“一滴造化真水就足以将一位后天生灵的本源道体修复,哪怕是圣人元神本源受损,只要加大真水的数量,耗费悠长的时光亦可修复如初。”瑶池神祇生怕桃夭怀疑先天神水的功效,在使用之前又解释了一番。
“去!”
她玉指一弹,缭绕着仙光灵雾的造化真水坠入洛云溪小腹,潮汐般的天地灵气被真水聚拢而来,形成一个洁白的大茧,将洛云锦推开,也将洛云溪包裹在内,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般顺畅,犹如凡人呼吸般自然,透着一股大道至简的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