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已过晌午。
载域之内的世界因有天幕隔膜的存在,自然是看不见烈阳,但也仍然是可以感觉到那股午时方有的炙热。只不过蒙了一层护镇大阵,又蒙了一层护楼法阵,一切感觉自然是都寡淡了不少。
符映传讯里的广播听起来一本正经,竟有点急。
说实话,太严肃了,搞得凌飞檐都有点想笑。
每个小团队的院落都是相互独立的,间隔不算太近。纸鸢楼万年的发展以来,早已是财大气粗,每个鸢者都安排上小院偏阁的自然是不在话下。然而凌飞檐却不是从自己的小院出来的,而是从梁断桥的小院里出来的。
穿过小院的阵法禁制,便见到一处处遁光与纸鸢法器从各处小院中跃起,是直奔白石坪空地那处的红木小楼。流光如织,顿作飞彩。
都是鸢者,这已经是乞丐版的出厂造型了。
基本上每个第一境中期开始,就已经可以御器飞行。能骚包一点的自然是要骚包一点。
凌飞檐是个奇葩,偏偏用的双脚走路。
“哈哈哈,光炎兄也在呢?”
“早就回来了。上次的万事符也并不如何难,也不过就是三两只猪鬼给那顾客造成了一点麻烦,老夫折道去了蓊城一趟。”
“噢?哈哈哈哈,看来光炎兄又是大有收获啊!果然,还得多靠光炎兄提携提携才是。”
“好说好说……”
“快点快点!都别迟了!”
“哎,你们几个……”
各种各样的招呼声、客套声、谈笑声、呵斥声从空中头顶一晃而过,凌飞檐支起了耳朵,倒是断续听进了不少。可惜却没得到他想要的讯息,只是目光倒也如常。
“喂喂喂,死姓凌的,你不等等我?”张瓦儿大叫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怒叫声里都透着几分娇憨可爱。
“师兄呢?你看见他了没?”凌飞檐嘴角有几丝无奈,但转身停驻的瞬间就收了,露出一丝窘笑来。
“没有!”
张瓦儿把脸一甩,直接超过了凌飞檐便是一飞而起,化作一道长虹冲去。
凌飞檐摸了摸鼻子,不觉有些尴尬。
陈实那几个人倒是恰巧路过,见到凌飞檐在下方慢得像只乌龟,不禁便是一阵哄堂大笑:“凌师弟你怎的用走的,像只乌龟老王八的样子你还算是个鸢者?鸢者当然要用飞的呀!怎的,法器坏了或是灵石不够了,可要师兄我借你一点?哈哈哈哈,怎么如此破落……”
“啊,不好意思,见谅见谅。师弟我实力不济,实在是还没恢复过来,容我缓缓。师兄们先走,师兄们先走。”
“哈哈哈哈……”
伴着一阵狂笑声,陈实、卢朝朝等几个当即飞空而去,只有公羊户这个小奸人倒是给了凌飞檐一个青涩腼腆的笑容。
凌飞檐报以回笑,微微欠身。
一共才二十来个鸢者,今日小楼里看来除了梁断桥便只有另外一两个也是缺席,其余基本所有人都到了。凌飞檐自然也是远远看见了张远的遁光,却见那张远踏于纸鸢法器之上是看也不看他一眼。
凌飞檐微摇摇头,这时候恰到好处的便表现出一丝苦涩来,随即抿唇,又见愁色与心烦。
白石坪旁的几栋红木小楼之间遁光闪烁,一个接一个落下。灰尘一阵阵荡起,飘风忽扬,吹拂而开,纸鸢法器便落在地上迅速缩小,上面的人踏落至地。然后纸鸢便化作一道流光飞入其袖中或腰间某处。
每一个到来的鸢者自然都是标配装束起步,青衣黑衫、纸鸢面、储物囊、业绩牌,但也有不同的。就比如那几个第三等鸢者往上,乃至几个第四等鸢者出现时,身上便是一片华灵异彩,锦绣相酬,自是堆金叠玉,蒙光青荧。
一眼就看出来是暴发户了,然而伍土坡符映小楼就是好这风气。
没办法,几十上百年的待在这一破落镇上,也没个追求,你总不能再阻止别人攀比吧?呵,都是大户有钱人,尤其是那几个上了第四等的,那就是第二境,境界修为和岁寿都远超了他们这些小辈,对于财货宝物上的积累自然充足。
有钱不露,那怎么泡妹子……咳,搞笑搞笑,这些修行界前辈已经不看重这些了,最重要的还是境界修为,最重要的还是境界修为!
当然,还有更高一层的岁寿永长。
凌飞檐表面上心中不屑,最底层的内心深处实则非常垂涎欲滴,只差就要流口水了。
嗯,怕死是他,谨慎是他,行事刁钻是他,其实贪财好色也是他。
众人一个个落下遁光,红木小楼前不一会儿便聚集了一小撮人。除了鸢者,自然也是有些非鸢者的,那就都是些服务人员了,咳……或者说是管理层。其中最显眼的,就是两个站在白石坪前的小老头了。
左边那个头发花白而散开的小老头,他骨瘦形销,面容深凹,微微驼背并佝偻,负着双手在后,两眼却是犹如鬼火一般的锃亮,时而锐利如鹰,扫向众人;右边那个小老头则是看起来面容和蔼得多,清隽而微瘦,眼眸如星,笑意常在,便像是个凡俗人家的祖爷爷,看向众人都像一副看自家后辈的样子。
众人相继而至,却见他二人皆在白石坪前,而未进入门内,便都是微微诧异。
明明符映传讯的广播里说的是直接去议事厅,怎么却在外面等?
“楼甲、楼乙!”
“楼甲……”
“给楼乙问安!”
众人自是纷纷一阵见礼,错落却也热闹非凡,就连那三个接连到来的第四等鸢者,见他二人在前也是一诧过后就各自作揖,口称皆师叔:“楼甲师叔、楼乙师叔!”
“您二位怎的站在这里?今日不是要召开临时业绩会,要进议事厅吗?”长相黑黢黢的那个虎背熊腰的高大汉子,第一时间就开口问道。他的疑惑自然代表了众人的疑惑。
微微错开落在他身旁的两个第四等鸢者,一个是中年文士模样,瘦瘦高高,约若四旬,蓄须扎髻,发若乌黑,另一个则是二旬青年的模样,面无表情,十分冷酷,身材却是有些矮粗,看样子并不是什么平易近人之辈。
他们三个第四等鸢者便已不再是身着青衣黑衫了,而是身着各自各样的服饰,因为到了第二境的修为层次,地位便已绝然不同。纸鸢楼自然也不再管他们再管得那般死。
凌飞檐一个人落在后,旁若无人地汇入了人群末尾。
不知是不是错觉,凌飞檐感觉这时候,这两个符映小楼里最具有领导风范的小老头忽然都是看了他一眼。视线自然是都隐晦之极,在人群中也只是一扫而过,仿佛所有人都迎接了这股注视。
凌飞檐的眉梢不禁微不可察地扬了扬,心中嘀咕了句。
搞什么,不会说这两个领导故意在议事厅外等着就是为了等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