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气息包裹了我,灵魂不再燃烧,张晴回抱住了我,忽然,寒冷的水盖过头顶,水中的灵魂尖叫着、哭喊着,他们纷涌而来,将我和张晴挤散了,我想游上岸,可是我不会游泳啊!窒息的痛苦胜过其他灵魂的抓挠,就在我快被他们拉入黑暗深渊时,有人抓住了我的手,把我拖到木船上。
“咳咳……”那些手还不死心拽着我,那人抱住我,一用力我就扑在了他身上,嗯?好硌人,我看向他,原来不是人啊……对欸,在地狱能碰见什么人,哈哈我真是傻了,“谢谢。”礼貌还是该有的。
“#@%*”他的嗓音就如午夜钟楼的钟声,沉重而缓慢,但是我却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几乎有两米高,全身隐藏在黑色斗篷下,只有两团猩红的火焰闪烁在他脸上,他身后是一片星空,如镜面般的海倒映着星夜,海天相连,脚下是一叶轻舟,他手持船篙,荡起涟漪,好似刚才海中悲愤的灵魂不存在一样,一切恍如梦境。
“嗯……你说什么?”
“@#@%……”他语速缓慢,可惜到我耳中的还是一堆乱码,他说完向我伸出了手,掌心朝上,修长干净的白骨,在星光下被柔和了。
“嗯?”他莫不是什么冥河的摆渡人,听说过冥河要给渡资,不然会被扔下船,我连忙在身上找着,期待能找出什么来,他就只是伸着手静静地等待着,我摸遍全身,一无所获,盯着他的骨手,思考了片刻,便作死的把自己的右手放在他手上,然后仰头巴巴地望着他,说:“我什么都没有,你别扔我下去好不好。”
他斗篷帽子下的两团火焰闪了闪,突然,向我俯身下来,吓得我跌坐在船上,骷髅脸上所有的洞都是黑漆漆的,他眼中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猛烈了,是生气了吗?
“我,我只有我的灵魂了……”要是被扔下海,应该没什么生还机率了,如果给他灵魂呢,他会嫌弃吗?会的吧,我的灵魂也没什么用,我垂着脑袋,想把手抽回来,可他却收紧了手,我猛地看向他,他点点头,另一只手的食指戳向我的额头,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随后,他直起身体,小船开始朝未知的方向驶去。
“等下,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女人,跟我一起的,她……”差点忘了,还有张晴。
“有。”
“她穿着碎花裙,眼……欸,你说什么?!”我怎么听见他说“有”了。
“有,她已经被镜魔手下带走了。”他缓慢道来,那声音又如大提琴般舒缓动听。
“镜魔……”张晴说跟恶魔做了交易,这么说来,她是以灵魂作为代价,“那个恶魔在哪里,你可以送我去吗?”
“镜魔在魔界。”
“魔界?这里是冥界吧,冥界离魔界远吗?”
“不远,只要你找到正确的路。”
“可是怎么走?”第一次来冥界,不认路啊!
“我送你到岸,跟着路标走,但是要小心,路标不一定正确。”
“嗯?会有恶鬼来捣蛋?”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那你是摆渡人吗?是那个神话中的……嗯,什么来着……”卡戎?
“卡戎病了,我来替会儿他。”
“……”这样啊,“我刚刚为什么突然听懂你的话了?”
“鬼有鬼语,你非生魂,自然是听不懂鬼话的。”
“你知道我不是鬼魂,那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人话。”
“刚刚不知道,你身上有鬼气,让我很难分辨。”
“那你怎么发现的?”我坐在船头,海上吹来阵阵凉风,我身上的校服出了海就干了,怎么还有点小舒服的感觉。
“抽取你灵魂的时候发现的,噢你死后灵魂会划分到我名下,你将为我做事。”他的声音低沉平缓,像是摇篮曲般轻柔,伴随着微风,让我有点想睡觉,但是他的这句话瞬间将我惊醒,我是欲哭无泪,不知不觉中就把自己给卖了。
“等等,先停一下。”好像看到熟悉的脸了,船跟着我的指示停靠在一颗头旁边,我趴在船侧一看,嚯!呆头鬼?
“呆头鬼,你怎么在这里?”他漂浮在海面上,但我不敢伸手去抓,万一他不是呢。
呆头鬼还是一脸迷茫,似乎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的双眼是有着落日般色彩的金红,很美很……等等,他不就是咬我脖子的那只鬼吗,我真是哈哈哈,苍天饶过谁!
“他跟你一同下来的,保护了你们,现在他只剩下一颗头颅。”摆渡人的声音冲散了我的辛灾乐祸。
“还有救吗?”我抓住他的头发,触感都一模一样,在他快漂走的时候将他拎起来放在我跟摆渡人中间,鬼气应该是他给的,这份人情大了。
“有,他眼中有你的灵魂,可以保他不灭,帮他重塑鬼身你应该找你们东方的鬼神。”
“东方……难道除了冥王还有地府阎王什么的?”
“这是自然,冥王和阎王共同管辖着各个世界的轮回。”
“……你刚刚说他眼里有我的灵魂,那这颜色就是我灵魂的颜色喽。”我以为我的灵魂是蓝色的。
“你的灵魂本身没有颜色,只是在不同的环境、不同的状态下会散发不同的色泽。”
“所有人的灵魂都一样的吗?”
“不,我见过的只有你是这样的。”
“……你说我死后会为你做事,做什么,划船吗?”
他轻轻笑了起来,却不作答,我继续问道:“不是?那你是死神吗?”他还是沉默着,我不死心又问:“我要为你做多久,总的有个头是吧……”
随着我们有一句没一句的,事实上只有我在唱独角戏,海上渐渐弥漫起了灰蒙蒙的雾,雾气中隐约传来呼救声,黑影时不时从我眼前闪过,我连忙跨过呆头鬼,坐到摆渡人脚边,抓着他的斗篷,在冷雾中瑟瑟发抖,我警告自己,不要听不要想不要问,这里不是现世……
“到了。”摆渡人将小船轻靠在木栈道旁,而我只能看清周围五十米内的东西。
“哎,你到底是谁啊!”
“终有一天,你会知道的。”他的身影逐渐被大雾吞噬,只听得他那如古老大钟般深沉而悠扬的声音。
“唉好吧。”目送他消失,我转身准备前进,这时,又听见了他的声音。
“你忘了你的头。”随着话音,一颗头落到我怀里。
“啊,谢谢!”我差点把呆头鬼落下了,我捧起他,看着他呆滞的表情,他眸中的金红是静止的,如死水般,我不禁怀疑,他真的还能救?
“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我就带上你,不过我可不敢保证一定能救活你……嘶,救活,这个词好像用的不对,你本来就死了啊……”
木栈道很长,庆幸的是没有岔口,还有路灯的指引,不然我一定会迷失在突如其来的黑夜中,或者掉进海里,因为没有护栏,可是,我走了很久很久,都没有走到尽头,我停下来,看向那白黄色的灯光,有些昏暗,灯柱……等等,先前我一直往前走而忽略了灯柱,这些灯就像凭空出现吊在半空中的一样,摇摇晃晃,也许是我太敏感了,这里是冥界,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我抱紧了怀里的呆头鬼,继续往前走,但是我在脚下的木板上用指甲死命抠出了一个圈。
当我再次看见那个圆圈的时候,我知道我遇上鬼打墙了,不知所措中,灯光开始闪烁,脚下的木板一震一震,有什么东西过来了,而且个头还不小,忽然,一丝阴凉的气息吹上我的脖颈,我强压下涌到喉间的恐惧,慢慢回头,什么都没有,可是那阴冷的喘息还拍打在我脖子上,噢,它在我背后。
“呵~”谁在我耳边哈气……左右两边都有,看来不止一只,哎呀,怎么办啊。这回我是完全不敢转身了,我挪动着,顶着身后巨大的压力往前走,我在想反方向走会不会有什么不同。越是害怕就越不能乱了方寸,失了理智,这只会让情况更加糟糕……可是道理我都懂,就是心理跟不上。
我走的越来越快,最后忍不住小跑起来,身后的东西“嘻嘻嘻”地笑了起来,嘲笑我的无用功,同时,我也忍不住尖叫起来,没叫多久,就突然被扼住了喉咙,我摸上脖子,还是什么都没有,真是操蛋啊!我跪在地上,呼吸不过来了,这时,我捧起呆头鬼,从他的眼中,我看见了捣鬼的家伙,三只长翅膀的小人,浑身漆黑,豆大的眼睛闪着蓝光,尖尖的耳朵好似童话中的精灵,但是一点儿都不可爱,他们见被发现了,慌张的发出尖细的叫声逃走了。
“咳咳……”我大口呼吸着,呆头鬼滚落到木栈道边缘,我冲过去抓住他,还好,差点就掉下去了,欸,这是……
“搞什么啊……”原来木栈道下是土,不是水,我其实早就在陆地上了,只是我一直想着顺木栈道走,而忘了看周边的情况。
当我的双脚踏在柔软潮湿的土地上时,内心的不安并没有随之消散,我必须时刻警惕着,因为这片土地上布满了尸骨,还有随处乱放的棺材,我面前只有一条路,我身后是正对着我的木栈道,明明是侧边下来的,它却……唉,说什么我都不回去,木栈道入口旁立着一块石碑,看不清颜色,我只记得它上面写着“冥海”两个字,木栈道长不见头,四周迷雾缭绕,我抱紧怀里的呆头鬼,毅然转头踏上这条没有迷雾的不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