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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万夫人

商陆躺在床上,一会儿想起明眸皓齿肤白胜雪的雪见,一会儿想起夙兴夜寐昼夜操劳的师傅,还有离潇、瞭诚、小师妹以及许许多多的同门。自己要是死了,可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还没来得及好好告别呢!

商陆心乱如麻,他又想到蓬莱几百年没有仙人坐镇的痛苦,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和衣而起走到院中。他揉了揉眼睛,皎洁月光下,一道清丽的身影悄然立在院中。

茯苓听到声响,回身看见商陆,嫣然一笑:“你也睡不着?”

“你也睡不着?”却是商陆同时发问,两人相视一笑。

院中有石桌石凳,两人各自找了一个坐下。商陆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抬头看向天空,明月高悬,星辰寥落,只有一颗星星格外明亮,与月亮遥相辉映。

茯苓学着商陆的样子仰头看天,悠悠吟道:“风回冷夜离人醉,寂隐孤星伴月眠。修仙之路,注定是孤独的吧。”

“何出此言?”商陆压下内心的慌乱,有众多同门相伴他从未有孤独这种感受。

茯苓笑笑:“没什么。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嗯?”商陆看向茯苓。

茯苓仍旧看着夜空,低声问道:“你为什么修仙?”

商陆毫不犹豫回答:“当然是为了蓬莱。”

“那,除了蓬莱呢?”

“除了蓬莱?”商陆思考良久,皱眉说道:“我不知道。师傅说,成仙是为了长生,长生是为了能更好的修仙,可我一点儿也不想长生。我不敢想如果师傅、师弟、师妹甚至师侄们都不在了我该怎么活,修仙不孤独,成仙才孤独吧。”

商陆顿了顿,继续说道:“从记事起,所有人都看着我,都跟我说你是蓬莱复兴的希望。我只能往前,再往前,就是死,也只能死在修仙的路上。你说得对,人生在世,谁不是身不由己。”

茯苓低头看向商陆,面露愧疚之色:“对不起,昨天我不该那样说。”

“你没有说错,没什么好对不起的。如果可以选择,我可能会希望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兄友弟恭,孝敬双亲。”商陆怅然撇撇嘴,语气渐渐坚定:“可是我无父无母,天底下孤零零的一个。是师傅救了我,是蓬莱给了我一个家,所以我一定要成仙,不惜一切代价!否则如何报答蓬莱的关爱,如何报答师傅的大恩!”

茯苓看着月光下的商陆,仿佛看到另一个自己,一个更真诚、更热烈、更可爱的自己。她甚至羡慕起商陆来:同样身负重任,他可以坦坦荡荡真诚纯善,可以拥有一群志同道合的同门,而自己,却只能在阴影下踽踽独行。

茯苓欲言又止,心底弥漫着刻骨的悲哀。

前院房间传来一声呻吟,那是高咏和万夫人的房间。两人下意识望去,却见忽明忽暗的光线从窗缝透出,光线呈暗黄色,不像蜡烛,也不像油灯。

这光非同寻常,莫非有妖物侵扰?商陆担心主人安全,悄悄走近贴着窗缝朝里一看,眼前景象令他瞳孔放大,后背冒出冷汗!

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躺在床上,想必就是高咏。万夫人立在床头,手捧一颗土黄色圆珠,在圆珠散发的诡异光线照射下,高咏从脚指到腰间连同衣物一起,全都变成了岩石!石化不断蔓延,不过眨眼功夫就已到达胸口,高咏刚才还发出呻吟,现在却已昏迷不醒,生死不知。

太大意了!万夫人看似良善,却在自己眼皮底下施妖法石化活人!如果二人睡熟,只怕也要在睡梦中遭了毒手!商陆来不及多想,破窗而入,牧云剑朝万夫人当胸刺去!

商陆突然闯入令万夫人始料未及,她面色惊惶,但持珠的手分毫不动,对刺来的牧云剑侧身一避,牧云剑随之落空。

来不及感叹万夫人身手敏捷,商陆急忙收剑再刺,这次他瞄准了万夫人手心那颗黄色珠子,无论如何不能让石化再继续了!万夫人一心想要完成邪法,避无可避,牧云剑一击即中,圆珠从万夫人手中滚落,暗黄色光线随之收敛,高咏身体的石化终于停止。

眼看石化在高咏脖颈处停止,万夫人悲从中来,怆声道:“为何害我!”

哼!这万夫人不知何方妖物所化,装出一副好人样子,却偷偷吸人精血,还有脸说“害我”?商陆正想将其拿下,不料万夫人身法灵活,扑了个空。

万夫人破门而出,临走前回望高咏一眼,泪珠涌动。

“别追了,救人要紧!”一切发生得太快,茯苓这时才赶到,制止试图追击的商陆后查看高咏情况。可惜他们来得太晚,高咏已然殒命。

茯苓看着商陆,黯然摇头。商陆捡起那颗邪珠,怒火中烧:“追!今日我们要为民除害!”

商陆一马当先,循着万夫人踪迹追了上去,茯苓紧紧跟在身后。两人含恨追击,紧紧跟在万夫人身后,万夫人慌不择路,冲出安宁村后一头扎进藤林。林深藤茂,视野难及,万夫人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商陆回头看向茯苓,茯苓因为没有及时发觉异常而恼恨不已,毫不犹豫地点头:“她身负邪术,也许有办法救活高咏,继续追!”

商陆咬牙回应道:“好!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来!”

满月时节,皎洁的月光将大地照得有如白昼。此地名为古藤林,到处生长着一种不知名的鲜花,绽放开足有人脸大小,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均有,数量繁多,娇艳欲滴。

不知不觉,二人进入古藤林深处。遍寻不见万夫人踪影,商陆愤愤不平,一拳把手边大树砸得簌簌作响:“该死!让她给逃了!”

“我用蛟珠试试,如果她是妖物所化,定让她无所遁形。”茯苓举起灵泉杖,将一丝法力导入鲛珠。

两人紧紧盯住鲛珠,生怕错过哪怕一点点细微的变化,纯白色的鲛珠缓缓变色,闪烁起来,她没跑远!还没来得及高兴,鲛珠上的蓝色越来越深、闪烁的频率越来越快,笑容在茯苓脸上僵住。

我们进了妖怪窝吗?为什么有这么多妖?

一朵七色花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茯苓身后,花瓣张开悄然垂在她的头顶。电光火石间,七色花动了起来,花蕊竖起恍若钢牙,巨大的花冠活像张开了一张血盆大口,转眼就要把茯苓一口吞下!

“茯苓小心!”商陆大惊失色,想都没想就把牧云剑掷了出去,食人花猛地咬住牧云剑,花蕊在剑刃上摩擦出金铁交鸣的声响。商陆飞身上前,接剑将其震开后顺势一挥,在它的根茎处留下一道伤口,绿色汁液缓缓流出。食人花似乎感觉到疼痛,发出刺耳的嘶叫声,连连后退。

躲过一劫,商陆却高兴不起来。万万没想到,这食人花花冠坚如金石就罢了,就连根茎也如此强横,他全力一击,原以为可以把食人花连根斩断,没想到它伤而不死,看起来甚至还有余力!

茯苓从惊慌中回神,一个冰咒正对商陆砸来,商陆错身避开,一声嘶叫近在咫尺,震得他耳膜发痛。商陆面色铁青,回身一剑将身后的食人花逼退,他努力回想一路上到底看到了多少七色花朵,如果那些都是食人花——

整个藤林被嘶叫声唤醒,食人花发出的嘶嘶声此起彼伏,它们缓慢而坚定,一个接一个从密林中现身,浩浩荡荡、无边无际!其中夹杂着一些长相妖媚的少女,身上挂着各种毒蛇,看起来是修炼成人形的蛇妖。

茯苓表情越发凝重,沉声说道:“不好!我们闯进花妖领地了!攻击我们的是食人花妖,那些少女是蛇形花妖,万夫人居然跟花妖有关系!”

商陆强自镇定:“管它是什么妖!杀了就是!”

无论商陆的剑术、还是茯苓的仙术,都很难杀死食人花妖,眼下身处重围寡不敌众,逃走自然是最好的办法。但是御剑飞行不同于御剑作战,需要一定的准备时间,若在准备时遭遇攻击将毫无还手之力,飞行术也会被强行打断。

刚才一路步行追踪到此,茯苓手上只拿着灵泉杖,星辰剑还在乾坤袋中未取,而食人花妖近在眼前,根本不会给她取剑飞行的时间。

当然,她也不想现在就走。

漫山遍野的花妖,在商陆眼里是危险,可在茯苓眼里就成行走的机缘。让商陆身陷险境的机会,她怎么可能放过!当然,历险只是为了激发出机缘,并不是真的想送死,她细心观察,试图找到花妖的弱点。

食人花妖庞大的根须深深插入地底,活动时需要拱起泥土,先将根茎挪动之后,身体才能跟着移动位置,所以速度极慢。但那只是移动时,一旦让其靠近,攻击速度可谓迅捷如虎。

商陆将面前的食人花妖一一击退,可惜始终无法击杀任何一个,茯苓不断使出冰咒,冰咒的减速效果让它们本来就迟缓的速度雪上加霜,但造成的伤害着实有限。食人花妖没有害怕这种情绪,受伤时会暂避,但只要不死就绝不退走,随着时间推移,原本松散的食人花妖包围圈变得密集起来,两人处境也开始险象环生。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茯苓提醒道:“商陆,试试土系仙术!”

商陆对仙术了解不深,造诣也不高,之所以会几招土系仙术,只是在陪小师妹时无意中发现了自己的先天土灵之体,并没有太过在意。对付璧山那些小妖如闲庭漫步,他尚且有心情看一看仙术威力,现在真的面临危险,他自然只会本能地使用最擅长的剑术。在他看来,剑术解决不了的妖怪,凭自己那三脚猫的仙术怎么可能解决?

既然茯苓这么说了,商陆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捏动手决让牧云剑自行御敌,接着运转灵力放出一个土咒。

尖锐的土块从地底突刺而出,将十余只食人花妖连根拔起。巨力将花妖们甩到半空,中招的花妖在空中痛苦哀嚎,重重落地后一动不动,眼见不活了。

有效果!商陆大喜过望,连续放出土咒,成片的食人花妖应声毙命。他得意地想:只有这点儿本事吗?那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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