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片的乌云毫无征兆地从西南方滚滚而至,气势汹汹,像是在赶赴一场决战,不多时便铺满整个天空,乌云的颜色由灰色变为越来越厚重的黑色,里面像是包裹着多年沉积的怨气,云层越积越厚,天空仿佛快要承载不了它的重量,低垂的云雾朝着经年累世的目标,直抵山头!
苏易蜷缩在屋子的角落,无穷无尽的黑暗包裹着她纤细的身体,柔弱可怜的样子任谁看了都要心生怜惜,可是这里没有人,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这里阴沉潮湿的空气让人窒息,仿佛那云已经抵达地面,开始肆无忌惮的扩散,势要摧毁掉一切阻挡它的东西。
苏易渐渐从这黑暗中苏醒,说是醒了过来,可是仍旧对此时的事情一无所知,黑暗,无尽的黑暗包裹着她,她慢慢地起身,摸索着上前,唯有她身上月牙白的衣衫似乎成了与这黑唯一的对抗。“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这是哪里?”苏易越来越害怕,她什么也看不到,恰恰是这些她看不到的东西,反而让她更加恐惧。“这是梦,这一定是梦,对了,这就是梦。”她以前不止一次来过这里,她记得,只是,可能以前是以另外的形式存在。
随着意识的慢慢清明,眼前的黑暗逐渐消退。其实有时候,不是我们的眼睛看到黑暗,而是我们的心,被意识蒙蔽。很多很多年后苏易才明白这个道理,幸运的是这对她来说始终不算太晚。
此时外面开始传来轰隆隆的雷声,那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大,好像虽然远道而来却一路上大张旗鼓,就为了让所有人,最重要的是他要见的人知道,他来了。那声音仿佛在她头顶炸开,让人的心神为之一颤。如鬼闪电照亮整片天空,苏易看不到,那天空仿佛被闪电劈出无尽的深渊,发出嗜血的红色光芒。
她尖叫着蹲下身子,飘扬的白色蜷缩成一团,发出微弱的近乎死去的光芒,她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着这被闪电一瞬间照亮的世界,外面的树影像一只只怪兽一般对着她张牙舞爪。
她想回去,可是她很害怕,她从臂膀中抬起婆娑的泪眼不知道要看向哪里,苏易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有人吗?”当苏易第一次认真听自己的声音的时候,吓了一跳。这干涩沙哑,了无生机的声音竟然是自己的。
“有人在吗?这里有人吗?这是哪里。”苏易喊了几遍,意识到这都是徒劳,最后一句话的声音黯淡了下去,微弱的不像是从她口里喊出来的。她咽了口唾沫,用舌头湿润了嘴唇,鼓起勇气,慢慢的站了起来。
她借着短暂的闪电的光芒,一步一步的,慢慢的,朝前移动。在下一次的光芒闪后,她终于看清自己是在一间不大的屋子当中,周围的陈设看不清楚,但是有一扇仅容一人通过的狭小的门,或许通往另一个世界,此刻对她来说,只要不是这里,哪里对她都是救赎。她小心翼翼的往门的方向移动,就在她快要打开门的一瞬间,一阵猛烈的疾风吹过,额前细碎的头发遮挡了她的眼睛,她向后退去,接着又一个闪电炸裂,天空像是裂开了一个口子,雨水倾泻而下。
现在,所看到的,所听到的,包围她的,只有雨和急促的雨声。雨水像瀑布一样在她面前倾泻。苏易暗暗庆幸,幸亏还有这座房子替她遮挡风雨。
苏易又退回到之前的角落,只有在这样狭小的角落里,她才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才会有那么一点点她所期望的安全和踏实。
在黑暗中和雨声中她又渐渐睡去。不知道过了多久,等苏易再次醒过来的时候,雨势已经减小,但周围仍旧一片黑暗,苏易适应了一会儿光线已经可以隐约看到周围的一切。室内几乎没有任何摆设,只有一张光秃秃的木板床,她刚刚就一直躲在床边。
苏易再一次小心翼翼的朝房门走去,就在她打开门踏出去的一瞬间,周围一切都清晰可见,好像一下子跨越结界,身处另一个世界。现在的她居高临下,可以看到连绵起伏的山岭,山下依河而建错落的村落和无比旖旎绚丽的风光。
风雨过后,彩虹初现,不知名字的鸟拖着长长的白色尾巴在丛林中时隐时现,云雾像有了生命一样在山间缠绕,如仙境降临人间,这赏心悦目的景色让苏易长舒了一口气,觉得刚才经历的疾风骤雨和电闪雷鸣仿佛一场梦。
苏易看着眼前的景色入了迷,思绪也早已飘到了千里之外。
接着她被人群鼎沸的声响吵醒,回到了现实。眼前的云雾竟然将山下繁荣的景象尽数展现在眼前,修建别致的屋宇,交错的河流,热闹的人群,无一不一片欣欣向荣。
一家不大的小酒馆,人声鼎沸,食客的谈话声笑声,店家小二的招呼声不绝于耳,灵活的身体在桌子中间来处穿梭着上菜,桌子上摆放着十分家常的各色菜肴,一个小孩子淘气的在桌子旁边玩耍被母亲呵斥了回去,撅着嘴委屈的安安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很快又被端上桌子的烧鸡吸引,母亲给他夹了一大块鸡腿,很快又转为欢喜雀跃,之前的阴霾一扫而光。
大街上刚出笼的包子铺热气腾腾散发出诱人的香气,胭脂铺子旁边聚集了一群爱美的姑娘,小孩子拉扯着大人在吹糖人的摊子前耍赖不走,阳光明媚的天宇之下,几个小孩在放纸鸢。。。
苏易看着一个个闪现而过的温馨美好的画面不觉失了神,突然之间人群开始四处慌乱的奔走,人们扔掉了背上的竹筐,手中的篮子,背起牵着的小孩,拼了命的奔跑,周围一片混乱,街道一片杂乱,不知道什么在她们身后步步紧逼,是恐惧,是死亡,好像一旦被追上就会被撕的粉碎,万劫不复。
接着河流暴涨,毫无征兆地淹没了周遭的村落,一座座房屋良田顷刻间被吞噬,人群也一一被卷入河流,直到最后一声惨叫和呼救被怒吼的水声淹没。这一切都突如其来,让人来不及思考和反应。
泥水裹挟着山石和折断的树木缓慢而又不可抵挡的也向山下而去,将逃亡到山上的人尽数淹没。
就在刚才这里还是一片祥和,瞬间变为寸草具毁的蛮荒大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