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被冲天的烈火撕开了一个口子,浓烟和火焰包裹着天门山。我看不到别人,除了我和白幼枫之外的别人,这里只剩下火焰烧灼树枝的噼啪声,死一般的沉寂。
这不是山火,是灵力引起的火,我能感受到,在天门山的深处,有一个正在失控的灵力源。
除了钟澜,没人能引起这么大规模的火。只是,其他人都去哪儿了?如果不是撤走了,那这里一定还有其他的敌人在。
但,会是什么样的敌人,才能造就这样的地狱?
“我们一起进去?”我问白幼枫。这里一点生气都没有,并不像是单纯由火造出来的场面,如果有其他藏在暗处的人,分开并不是什么明智的举措。
“你的手没事吗?”他看向我的右手,我之前挡剑的伤口才堪堪结痂,若是用力张开,这痂估计要崩开。
我只抽出剑在他眼前晃了两下:“我左撇子。”
他没再说什么。
眼前浓烟滚滚,直接御剑飞进去怕不是要被呛死。我唤起周围的灵气,造了场雨。只可惜这雨水只是普通的雨水,只能扑散烟尘,不能浇灭借灵力燃起的火焰。火在雨里兀自燃烧,这场面看着也是十分诡异。
“走吧。”我们两人御剑而起,直朝着灵力最浓郁的地方飞去——那里是孤凌峰,不,更确切些说是孤凌峰崖下的那一汪湖水。峰顶尚未被火焰波及,情况相对好些,我们停在上面。我接近崖边,往下一看,入目皆是烈火。
钟澜或许就在这下面,就在我想着这些的时候,一簇火突然冲了上来,逼得我不得不后退。
但我得下去。
“你在这里等我。”我对白幼枫说完这句,正准备下去,就听见他喊了我一声。
“穆明瑶!”我听他有些生气,他说:“我不需要被你护着。”然后他先一步走了出去,我心虚地跟在他身后,红色的丝线在我们面前织成盾,挡住了灼灼的烈火。
我理解他的,因为我确实是这样,会不自觉地把别人护在身后,即使那个“别人”是并不弱于我的魔教教主。也不知道我到底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个习惯,不过都这么久了,也很难改了。不过这样一次一次下来,确实挺拂他面子的,我也没能做到物尽其用。
我跟在他后面,火焰被盾挡开,随着我们的下落从身边呼啸而过,带来一阵阵的热浪。只不过我们还未落到底的时候,那盾突然被烧开了一个口子,在火烟扑上来之前,我再一次冲在了前面。
“穆明瑶!”他的嗓子或许是因为缺水而嘶哑了。
我来不及反应,火焰就已经直冲面门而来,我只是下意识地放出灵力挡在身前。或许是水灵力的缘故,冲进来的火焰在触及到我的那一瞬间就退却了——尽管如此,我也能感觉到,那份蕴含在火里的灵力有多狂暴。如果没有那一点灵力,后果不堪设想。
能有这样的力量,确实是钟澜无疑了,还有无疑的一点就是,他一定失控了。
趁着火焰退却的一瞬,白幼枫补好了盾,我们落在湖边之后,织成盾的丝线散开,围绕在我们身边,继续阻挡着火焰。
眼前的湖已经变成了火湖,过去覆满湖水的地方,此时已被火焰占领。火太大,极高的热度扭曲了我的视线,我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你要进去吗?”我实在不想拖累白幼枫,面前的火焰没比钟澜全盛的状态差多少,走进去,能不能再走出来,怕是要看运气。
“走。”他比我先一步走了进去。我试着学着他的样子把我的灵力也转化成线型,只是我的操控精度还达不到那个地步,只能凝成带状,环绕在我们身边。
湖底是凹下去的谷状,我们踩在干裂的淤泥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就像是薯片被嚼碎一样。身旁的烈火仿若有生命一般,寻找着我们的每一个缝隙,导致我们的每一步都不是很好受。
幸亏地面上没有火,不然我们这一路怕是要更难。是的,这是形态意义上的“无根之火”,它们悬在空中,每一秒燃烧掉的,都是大量的灵力。
我们一路上不敢有丝毫松懈,随时都要防着这些火,即使是这样,我那专门做来防火的衣裳,也被烧开了口子。
我们好不容易走到了湖心处,也是这附近灵力最浓郁的地方,但却没有见到人影,只有一朵莲花花苞模样的火苗,在半空静静燃烧——它就是这火湖的缔造者。
钟澜呢?他会在哪里?我一时有些无措,愣在了那里。
白幼枫拍了我一下:“先出去。”我忍着疑问,和他一起冲出了火海。
是所谓“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我出了火海,一个回头就见到一个白色的人影站在崖边,他向着我这个方向挥了挥手,火焰就自觉地让开了一条路。
我们落在他身边,确实是钟澜,只不过他看起来不像是失控的模样。我正张嘴要问,他就做了个“嘘”的手势:“你们和我来,这里不方便讲话。”然后他带着我们进了孤凌峰的大殿——这里很整洁,看来是一直有人在打扫。
“怎么回事?”这一切实在是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
“你之前传音给我说沈傲轩有问题以后,我就把这一届的弟子都查了一遍。”钟澜皱起眉,这个结果必定不是什么好结果。我不自觉地看了白幼枫一眼,会不会是魔教的手笔?
白幼枫叹了口气:“我怎么放人?”也对他们魔教的,一用灵力就看得出来。
“没有他的人,是周王室那边的。”钟澜说到这里,表情越发的不善。
“沈傲轩?”
“不只是他,还有新皇的人,是殷灵儿和老十。”我看到他握了握拳。
我也很震惊,不管再怎么讲,十师弟毕竟是我母亲的外甥,和我还有些血缘关系:“沈傲雪,她往这里安排人做什么,还有老十——”我一时说不下去了,这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一桩事连着另一桩。
“殷灵儿是他和新皇的传话人,她和家里的书信往来,实则是在联系老十。”
十师弟一直自称在外云游,我们九个人和他联系,难免会提到宗门的近况,然后十师弟把这些传给殷灵儿,殷灵儿再把这些传给沈傲雪……
这不对啊。“沈傲雪为什么要舍近求远,直接和十师弟联系不是更容易?”
“我再想查的时候,沈傲轩就动手了。”钟澜看了看外面的火海。
“不管怎么样,端王和新皇都不想让你天门宗好过。”白幼枫补充道。
“因为在他们眼里,天门宗才是周国的最大祸患。”钟澜罕见地露出了仇恨的模样,他上一次这般,还是在十年之前。
十年前,又是十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