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我从空中掉落,狼狈地摔在地上。
四肢乏溃无力。虽然掉落的位置不是很高,但这高度足够让我疼痛地难以站起身。我试着用发红的手肘支撑起自己,让我立足在软软的地上——
等等,软软的地?
没错,我现在正无力地趴在绣着金丝的印度风艳情红地毯上。
抬起头,我木然。这里是节车厢。车上的所有人不知何时都已从座位上站起身,看向我,我这个以卷曲的姿势趴在火车厢里正前方的女孩。
我跟他们对视了一会儿,双眼木讷地交换眼神。他们的个头大小不一,朝我慢慢围了过来。我不知道在害怕他们什么,只好大喊了一句:“我没事!”
他们便不再管我,摇晃着脑袋嘴里喊着:“算了算了。”一起坐回座位,接着干各自的事情了。
老实说,从看到这节车厢内部环境的第一眼,我就想说我喜欢这里。
不说地毯是多神话般的印记了,转头看向欧式风格的墙纸,那暗雅土金的颜色在灯光下熠熠生辉。说到灯,那些垂挂在车顶中部的水晶吊灯对称着散晕光辉。它们是华丽的,像翻转过来滴着水滴的透明蛋糕,硬是光彩照人。墙上还挂着毕加索风格的各式肖像画。我不懂那些画的意义,也不理解为什么在这装潢庄重的车厢会摆上这么多滑稽的玩意儿。我只知道,这不是一节普通的车厢。
站了起来的我开始摆弄四肢,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让疼痛减轻一些。我走向车厢前方的门。
门上赫然写着八个大字:“非驾驶员请勿开门”。
我管它三七二十一,说开就开。我用手握住把手,用力的一拉——
门丝毫不动。
看来是打不开的呀。我放弃了看一眼驾驶室的冲动。
再回头看向车厢内,那些男人女人已经坐回原处。我这才注意到他们所处的车厢应当是火车的餐厅。每套柔软的黑色皮质沙发前都有一张宽大的红木桌,可以供他们享受各种休闲乐趣。
我朝着离我最近的那张有人的桌子走去。我现在心里只想了解一下这辆车通往哪儿。
看向一张桌儿附近,那里有六个人。优雅的六顶酒红色礼帽分别盖在三个相貌姣好的头颅以及另外三个肥硕的头颅上。每顶礼帽上镶嵌着一颗不同颜色的宝石以及一片别致的金羽毛。当阳光快速的穿过车厢的每个缝隙,宝石的反光与金羽的闪烁光影乍现。
在沙发上坐着的是三名胖乎乎的貂皮躯体以及一名纤细的旗袍女人。哦,不好意思,穿着貂皮大衣并且内饰华丽的她们也是女人,只是她们的肥,掩盖了她们本该拥有的美。
围观在红木桌周围的两名旗袍女人手执折扇,在这不温不火的天气扇着不冷不热的风。
“对二!我只剩一张牌了。”其中一位肥胖的夫人微微抽动下巴。她穿着羊毛衫,就暂时叫她羊毛衫吧。若不是看到她的嘴儿上下小小的张合,我还真不知道这句优雅动听的嗓音出自她。我惊讶无比,因为这声音和相貌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王炸!”又是一浑厚有力的嗓音,这正好是羊毛衫对面穿着格子内衬的胖女人在说话。我有些纳闷了,怀疑是不是胖能点亮声音好听这个点儿。格子女接着打出了飞机,见没人拦她,再是打出了倒数第二张牌:一个A。
我的疑虑被接下来的一句话大大激发了:“一个二,赢了!”这句话本身没有什么问题,但它是另一位戴着钻石项链的胖女人说的。她的声音实在是奇妙——那是纯正的女高音啊。
一局斗地主结束了。坐在最边上的旗袍女人收拾了一番开始洗牌。我这才注意到三位瘦女人与三位胖女人相互对应。她们礼帽的宝石颜色是俩俩相同的。
她们,她们?我应当能问她们什么。
当我想张口和她们嘘寒问暖时,离我最近的旗袍女人却将食指比划在我的嘴前:“嘘!不要打扰她们出牌。”
我乖乖闭嘴了,只好晃动着眼珠看着她们一次又一次开牌。
这无聊的时光啊,我不想让它就此浪费。
看了看紧靠着这张红木桌的墙,有一副六个人的画像。画中三位肥胖的毕加索式奇异脸坐在前面,后面站着的是三位纤纤细女。画上的穿着打扮和桌子附近的人一模一样。
我疑惑不解地离开了。
目光朝向左前方一桌,那一桌安静的人儿。两个男人坐在同一张沙发上,手肘分别扣在红木桌上。他们的手耷拉着自己的脑袋,互相对视着。
坐在他们对面沙发上的那个人儿,脸上笑嘻嘻的。但那笑容很让人不舒服,好像是在勉强什么似的。不喜欢,真的让我不喜欢。
或许那两个男人会是能告诉我答案的善茬吧。
挪动脚步,我一步一步朝他们走去。
等我快要走到桌边,我惊觉自己是个白痴。我怎么会想着他们能给我答案呢?
左边那位对视的眼神,是狼紧盯对手时微眯着眼恶狠狠的散发绿光。这,是要杀戮对方的神情。
右边那位对视的眼神,是虎闷声躲在草丛缩小瞳孔时阳光划过眼珠刺下的白光。这,是要一口咬断对方的脖子。
那位笑嘻嘻的人,眼睛不敢有一点狠度。就好比是温顺的绵羊在讨好狼与虎让它们不要吃它并且悄悄想从它们眼皮子底下溜走的样子。他尬笑着小声对他们说:“你们放松啊,嘿,怎么到了这里还这样?”
狼与虎瞪了绵羊一眼,又继续瞪着对方。
这场景,能是善茬?
“咦~”我吓得往后缩了一下。他们转头看向我,狼与虎的怒视加上绵羊的尬笑使我吓得直打哆嗦。
我献上了世界上最标准的九十度鞠躬,再夹着一句字正腔圆:“对不起,打扰了。”就小碎步溜着离开了那里。当然我也没放过注意他们墙上的那幅画。依然是毕加索式奇异脸,但画上的三个人都在友好的笑着。与狼虎对应穿着的两人还握着手,模样十分的和蔼。
我很纳闷的在过道里走着。旁边的一位母亲正坐在沙发上拍着怀里婴儿的背,但婴儿的啼哭让我很是烦躁。又是另一处,两位中年女士在愉快的交谈,但那声音大不过,生怕互相听不见似的,我心神不宁。我从欣赏这节车厢的装修变得讨厌这里的闹腾。我不想理解他们有何难处或者愉悦,我只想引用鲁迅先生写过的一句话:“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我就这样念叨着:“烦死了烦死了!”一直走到车厢后头。在看到倒数第二座沙发旁墙上的画像是个帅哥时,我激动了。我注意到画上有很多小动物围着他。他是动物园园长?哈哈,真有趣。
画上的他浓密的黑胡子可以一把抓起,米褐色的皮质外套挂在宽大的肩膀上。嗯,是一般女人喜欢的类型。三七分的头发,配上耐磨的牛仔裤,手指还是那样又细又长,这样的美男子实在让人眼馋。有点意思!我乐了,双脚不约而同的奔跑。
当我到达那座沙发附近,失望感却大大袭来。面前的这位男士正入梦酣睡。他的动作极为粗糙,手臂垫着后脑勺躺在沙发上,且右脚还弯曲着踩着沙发。不说他的鼾声有多响了,要知道这声音震的连他的嘴离沙发最近的一处都一会儿凹一会儿凸。
如果说他胡子上、皮靴上、指甲缝里扒拉的泥尘已经让人望而却步时,那围着他修长的手飞舞的两只苍蝇便显得很有脏的韵味了。这苍蝇真调皮,其中一只竟然离开对它们来说鲜美的手指缝飞去这位男士的鼻孔转悠。他大大打了个哈切,用食指揉蹭着自己的眼睛。他快要醒来了。
我赶紧离开那里,生怕他注意到我给我打招呼。面对这样一个“土人”,我真不知道要和他聊些什么好。
为什么这样一个帅哥要把自己弄得横竖不得体呢?我想不明白,明明打扮一下就能迷倒少女万千呀?
但我现在更想知道,什么时候我能遇上一个能够跟我正常沟通交流的人。我只是想早点找到贝文,然后抓住他的手,和他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离。
我思念贝文已久。虽然我只是走在车厢过道,但我迷迷糊糊记起了他讨厌喧闹与烦宵,就像我厌恶这里的嘈杂一样。我记得那时的他目光下移,微微低下头,朝着地板投去难过与失落。他俏起小嘴跟我说:“走吧,我们离开这里。”
“啊!”我仿佛受了刺激,喊了出声。车厢里的部分人朝我这瞄了一眼,又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去了。哎,贝文啊……为何我对你的记忆如此模糊呢?
我想不通,也不想去想通,只好将能回忆起他的点点滴滴,默默记在心里。
“这位姑娘,你在听吗?”这时,我听到了一个沉稳而健强的声音。那声音,好听的似初晨彩霞之下,一片宽厚的绿叶上微微凝固起的露珠滴在光滑石子发出的脆脆响声。
我回过头张望。是哪位先生在跟我说话呢?
哦,是他,我右后方的他。深蓝略黑的帽子安稳的搭在他极正的头颅上。黑色的风衣配上宽厚的肩膀,实为俊朗。他望着我,如海面浮起发光微生物般的深邃蓝瞳孔直勾勾与我对视。我生气了,我气我自己,刚刚怎么没注意到这么帅气的人儿?
风衣男子双手扶着报纸,嗯,那是对骨感美丽的双手,就连翻开报纸的动作都透露着优雅。
他见我看向了他,小心翼翼地将报纸放下,并将报纸安抚在平滑的桌面上。
他开口了:“请问这位姑娘,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我真的有点被他的声音迷住了,像着了魔似的默默地走到他的桌前:“这位先生,我有好多好多的问题。如果您现在有空的话,哦,我是说如果您有空的话,可以帮我解答一下吗?实在对不起打扰了您,请您见谅,可我现在真的很迷茫。我……”
话还没说完,他的一只手就伸向我的头。只是简单的拍了拍,而我整个人却呆住了。他的动作,柔和而又体贴,像是慈祥的老人在体谅不懂事的小孩。
我安静了下来,在他对面坐下,问道:
“这辆火车通向哪儿?”
“云雾与山脉的天堂。”
“诶?”我惊了,这是个什么地方?
他将手上的报纸移到我面前。当他将手指轻轻碾过报纸的文字,当他有分寸的翻开报纸的另一篇章。他手指轻触的位置便是报纸图案上一座环绕云雾的大山。
山顶呈弧形状,地面平滑,云雾环绕着。虽雾不算大,但也绕的这山混混沌沌。山边有条蜿蜒的小路,绕着山儿盘旋一直到山顶。
报纸是黑白的,所以我不能分清这山有什么稀奇之处,只知道这一定不是普通的山。
可这不是我要找的山。
我记得胖鸟儿告诉我,那是一个冰冷的世界,前前后后被雪山包围。
雪山……对!我要去的地方是雪山!
我忙问身边这位风衣男子:“那这辆车会通往
放眼望去都是雪山的地方吗?”
“当然。”他温柔的点点头:“我手上拿的这份报纸记录着这辆列车将会停靠的所有地点,你可以看一看。”他将报纸递在我手里。我翻了翻它,意外翻到了一个满是沙漠与尘烟的火车站。
虽然图片是黑白的,但我能感受到那里的荒寂无趣。火车轨道与站台就裸露在那里,仔细观察站台的站牌,毫无生机的锈迹累累。
我应该……不会去到这种地方吧。
我又翻了翻报纸,目光逐渐集中在一张图片上。那里的山峰有灰有白,山峰们尖锐的似可以刺伤人的匕首。这应当不是什么好爬的山群,可我却因此兴奋了起来。这一看就是高傲峰芒的雪山群。
我谢过这位热心的风衣男子,并和他家长里短聊了好久。从我醒来奔跑见到胖鸟儿的历程,到胖鸟儿传送我上了这列车,再到车上的人是如此的奇怪令我不满,我全都说给了他听。话语的末尾,我再补了一句:“遇见你实在是太好了!”
他很安静的听我讲完自己的故事,手托着下巴,模样是那么静谧。
他低下头,像是在思索什么。末了,又抬起头。他湛蓝的眼睛微微浮起一丝云烟。
他开口了,声音也跟着他自身而变得神秘悠扬:“你果然是个孩子,你不懂这世间的表面与内涵。你,不行啊。”
听到那话的一瞬间,我站了起来,手掌狠狠的拍了桌子:“你在嘟囔什么?”我有些不开心,甚至还有点想发脾气。
他看着我,眼里的云烟消散又聚拢。他抬抬手,示意我坐下:“我来给你讲讲你遇到的他们的故事吧。”他从右手边那一摞叠好的报纸里又抽出一张:“先是你遇到的六位贵妇人。你知道,她们的身份是什么吗?”
“是什么啊?”我疑惑不解。
“那三位身材较差的女人,是现实世界里当今最有才华的三位歌唱艺术家。她们的嗓音我想你应该见识到了,美妙生动,至少在她们活着的时候是没有其他人可比拟的。”
“等等,活着的时候?”
“是的,她们现在已经死了。还记得我告诉过你的吗,这辆车通往云雾与山脉的天堂。”
“所以,这辆车通往天堂?”
“是的。”
我纳闷了,那我是不是也已经死了?我的处境也是去天堂?
他似乎看穿了我的焦虑,在我的面前对着空气打了个响指。我从焦躁中清醒,等待他继续和我说什么。
“你放心。”他的眼神变得极为温柔:“你没有死。
我继续讲吧。跟着三位歌唱艺术家的,是她们的经纪人。虽说她们的身材苗条面貌姣好,但她们并没有单飞做演员或者歌手什么的,仍然潜心听话的继续做艺术家们的跟班。
她们互相认识的时候得从五年前说起。当时三位歌唱艺术家正是朋友,那时又是她们事业的巅峰时间。她们就像往常一样穿着华丽的在别墅区散步。
可忽然其中的一位提了意见,说与其在这浇筑水泥地的混凝土城市逛着,不如去尝尝乡村野外的树木风情。于是她们三个就快快乐乐的换上朴素的休闲装,叫上家里的司机开车带她们去郊区兜风。
走在乡村的小路上,她们很是惬意。吹来的微风拂过她们的脸颊,舒适得体。但这种状态没过多久就被打破了。她们在路上遇到了三位瘦弱不堪的脏兮兮女娃儿。
三位女娃看起来年龄都差不多十六七岁,她们抱团聚集在一起蹲坐在地上。她们的面前只摆了一个碗。原来她们是乞讨者。
歌唱艺术家们满满的不解,这可是秋天啊,萧瑟的秋天。为什么会将她们三个可怜孩子就这样丢在路边呢?
艺术家们仔细询问了一下,了解到这三个女娃是被养不起她们的父母遗弃了。她们的家庭里,父母只愿承担哥哥弟弟的生活费用。她们上学时的成绩还挺不错,可惜父母没让她们读下去。
于是艺术家们商讨了一下,正好对艺术家们态度极差的前服务型经纪人刚刚解约,不如就录入这三个女娃来当经纪人吧。
就这样,三位艺术家接纳了三位乞讨的女娃。女娃们很是感激艺术家们,对待她们像做仆人一样体体贴贴。艺术家们也很满意,但经过这次事件她们意识到在乡下长辈们重男轻女的严重性,也有了想要帮助更多贫困女孩的想法。
于是她们默默成立了专门帮助女童的慈善机构。她们每次开演唱会所得的钱大部分都用来捐赠并维持慈善机构的运作。经济人们也帮着运作这个机构,她们一分钱都没贪过。
可不是做好人就一定能长命百岁福满终老的。在她们参办生前最后一次演唱会时,地震发生了。她们六位被埋在了同一块位置。
那时的她们并没有死。在没有光的废墟里,她们互相摸爬着找到对方并开始为彼此加油打气:一定能活下去。
可她们想将‘活下去‘的这个想法传递到来听她们演唱会的所有人那里,这可怎么办呢?
其中一个拍拍话筒。幸运的是,话筒和仪器并没有坏。另一位艺术家拿起话筒,唱起了她们人生最后的歌。其他两位也跟着唱了起来,渐渐的,废墟之间充满了歌声。
听到歌的人们开始振作起来。最终,那场演唱会里所有的其他人都好好的活着一直到被救了出来,而她们六位却因为吸入太多粉尘,并且缺氧而亡。她们始终没有逃过命运的束缚。”
风衣男子合上报纸,微微一笑:“这是她们的故事。所以,她们将被送往天堂。”
我听的一愣一愣的,顿时好奇心起来了:“那那两位互相瞪着的男人与那位假笑男人呢?他们是怎么回事?”
“他们啊……”风衣男子合上手里的报纸,又从右手边的报纸摞中抽出一张。这个动作他做过一遍了,可他还是要重复第二遍。
他打开报纸,只是轻轻瞄了一眼,似乎就将他们的事儿全记下了。
他看向我,眼里没有一丝尘埃:“那两个互相瞪着对方的男人其实是一对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之间的关系好的不行。
他们一起上小学、初中、高中,在高中的时候交往了各自的对象。恋爱方面他们互相给对方出主意,是一对很好的模范朋友。
可他们的对象还没读完高中就得因为事情退学了。他们为此很沮丧,偶尔会一起喝茶,一旦提起这件事便安慰互相。
到了大学,他们为各自的梦想分道扬镳,一个去了医学院,一个去了警校。
两人空闲的时候还会在一起聚聚。医学生教警校生如何开车,但警校生就是学不会。警校生教医学生如何游泳,但医学生也只学会了狗爬式。哈哈,说到这儿,是不是觉得他们是挺有趣的一对朋友?
但是啊……
等到他们都长大,进入了医院和警局实习的时候,一次灾难性事件发生,他们都被派到同一个地方去帮忙。那时的他们一位是警察,一位是医生。不会开车的警察忙着赶去一个地方帮忙,他慌忙之中开上了车。正巧,医生和两位护士抬着担架从拐角处经过,被警察开歪的车一起撞进了河里。车子也掉进了河里,但警察很快地从车里逃生出来。当他正想游上去的时候,不会游泳的医生抓住了他的一条腿。
后来发生了什么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了吧。念叨着他们都持有善心,所以他们将被送往天堂。
医生担架上抬着的那名伤员,是位很老实本分的人。他经常向慈善机构捐款,这次死亡完全属于意外。于是他也和他们两个一起传送到这列车上。
这次意外,使两位本来很好的兄弟开始反目。这就是你会遇见他们互相瞪着对方的原因。而那位老实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们,只好伪装的笑嘻嘻的样子告诉他们自己不在意他们的过错。”
听完他的介绍,我若有所思。等我再次抬起头看向他,他又在看报纸,不过是崭新的一张。
我憋起厚厚的脸皮再次讨好的看向他:“嘿嘿,那——我想问一下,那个倒数第二排浑身是泥的男人,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他见我起了兴致,笑了笑,便又开始讲述:
“那个男人从小喜欢动物。
在他幼小的时候,他喜欢研究昆虫。等长大了一点儿,他开始研究猫狗与其它小动物。
他喜欢研究它们的习性、特点与长处。当然了,他将他研究的动物们保护的很好,没让它们受一点伤害。
他的家长倒挺不错,很支持他的爱好,从没有在这方面为难他。家长给他了很多支持,买了许多类似《昆虫记》等读物、家里有点钱买了专门养殖小动物的玻璃缸、等‘动物世界‘这部纪录片开播了还招呼他来看。
他一直保持着研究动物的习惯。上了高中他第一次谈恋爱时,女方却因为他的这些怪癖离开了他,后来不知怎的竟退学了。他很难过,但他把难过的时间都用来研究动物们了。那时他家仍然有点小钱,在一处郊区的山边办了个私人动物园。
后来意外的,动物园出了灾难。他为了保证自己所有养殖的动物活下去,在私人动物园内不停地奔跑着打开能让动物们逃跑的门。最终他养的所有动物都回归到了深山,而他却在那片区域倒下了,再也没有站起。死前的他浑身是泥,死后也一样。他之所以躺在座位上睡觉可能是因为死前的他太劳累了吧……
对了,就像你见到的婴儿与母亲实际上是母亲为了救别的小孩而害得自己和孩子一起丧命,就像你见到的两位中年女士是与病人的病魔抗争逝去的两名护士,每个人都不应被表面那些缺点与现象所排斥。你啊,到底在想什么呢?”
我尬笑了一秒钟,忽而眉头一皱,察觉不对。我明明没有提起哭闹的婴儿与中年妇人的高谈阔论,他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哎……”他真的是太聪明了,一眼就看穿我的心思:“每当有一个人被传送到火车上,我桌上的报纸就会多一份。报纸上讲述的可不止是这个人的过去哦?它会完整的记载这个人的来由和去脉。就像我知道,你要去雪山附近下雨的城镇,找你心爱的小男孩……”他顿了顿,眼色有些恍惚:“哦,抱歉。关于你的事我不能透露给你太多。不然我会遭雷劈的。”
他最后的话语和胖鸟儿一样。我有些好奇,动了想乘他不在偷偷找属于我的那份报纸的心思,可一想到这样会使他这位无辜的风衣男子失去生命,我的思绪便停了下来。
看着墙,唯有他身边的那堵墙上没有挂油画。我的眼神在墙上动了动,又在他身上动了动。我想他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他果然知道了,哈哈一笑说道:“我和他们不一样。每个去往天堂的人墙上都会有一副油画,每副油画都是由活在天堂的毕加索画的。而我,是带领他们去天堂的人。其实我啊——”他迟疑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我来自地狱。但我在地狱的修行尚好,所以被安排来管理去往天堂的人们。至于我犯了什么事下地狱嘛……这个你就不必多问了。反正知道对你没好处。”
我对他的经历兴致极大,但又不方便去问,只好作罢。
望望窗外的风景,只有无尽的绿与棕。毕竟,这辆车目前所经过的轨道附近种满了树木杂草。可当那些树儿草儿快速的从我眼前划过时,我的眼神还是带有些不舍与叹息。要不,去别的车厢看看?
我站了起来,轻盈地跳着步走到车厢末尾,打开了那里的门。意外的是,门外不是另一节车厢,而是一个小型露台。
在露台上踏着步,感受着风呼啸而过带来的快感,真让人心满意足。这时我才意识到,这列火车只有三个部分,车头、一节车厢和露台。
露台上没有什么多余的摆设,倒是正好这时候火车停了。我一边思考着胖鸟儿叫我不要下车的警告,一边望着露台楼梯下那大自然的光景,实属纠结。
我站在露台上往下探,虽然没从杂草里探到什么,但倒是一个包裹着黄心的粉红色吸引了我的注意。
这可是在目前这处杂草丛生之地唯一的花。
我很好奇为什么这种花总会出生在附近没有任何其它同类的位置。趁着火车停下,我走下露台,想仔细观察一下花附近有没有一样的美丽。
一只蚂蚁爬在这朵花的花心上。它在吸取花蜜。我观察的很仔细,以至于没听到火车的轰鸣。
等等,火车的轰鸣?
哦,我的天!火车要开走了。
我从蹲坐中起立,迈开步子加速奔跑。我不能被火车落下啊我!胖鸟儿嘱咐过我要一直待在车上的!
风衣男子此时正站在露台的最末尾。原来他在等我。
他微微弯下腰,一只手扶住露台的栏杆,一只手朝我伸出。
?再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就能抓住他的手了!我不会再下车了!我一定听胖鸟儿的话乖乖待在车上!
火车还没完全开动,我还有机会。我的步速加快,越来越接近火车了。我的脸上已经提前露出了喜悦的表情。
就差一点点了!我能够到!
我伸出手,在心里对自己呐喊:我可以的!
我的手够到了他的手。
“咚——轰隆隆——”就在我的手指与风衣男子的手指擦过的那一瞬间,火车加速了,将还在拼命奔跑的我慢慢落下。
我看着露台上的风衣男子一点一点远去,最终化作一个点儿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迷茫了,步速慢了下来。
我喘着粗气弯下腰并扶着膝盖。我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老天爷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当我朝后倒下摔在原地,浓密的头发保护了我的头,它们散开着。
这下真的不知道要去哪了……
我嘴里念着贝文的名字,心里一边想着终究是自己不行,一边想着有没有其它方法能找到那走丢的小家伙儿。
要不顺着铁轨走吧,也许还有机会能走到那里。
我爬起身,朝着前方迈开了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