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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宫廷的宠儿

有天资的人,当他们工作得最少的时候,实际上是他们工作得最多的时候。因为他们是在构思,并把想法酝酿成熟,这些想法随后就通过他们的手表达出来。

——达·芬奇

(一)

在给公爵的女友画完像几天后,达·芬奇接到了宫廷的任命:公爵任命列奥纳多·达·芬奇为斯弗查宫廷建筑师,月薪为5弗洛林币。

达·芬奇听完传令官宣读完任命后,欣喜若狂。他紧紧地拥抱上前表示祝贺的普雷迪斯兄弟三人,泪流满面。

困顿半生的他也该时来运转了!虽然他离开佛罗伦萨到米兰时,怀揣的理想是到宫廷担任军队的总工程师,虽然现在职务远不如理想中的职务显赫重要,但不论怎样,他已经在宫廷中谋到工作了。最主要的是,他从此有了自己的住所和固定的薪水,不用再寄人篱下,也不用每天东奔西跑地寻找糊口的活计了!对这份工作,达·芬奇非常满意。

第二天,达·芬奇就去赴任了。跨进他心驰神往多年的斯弗查宫殿,他的生活从此也将发生巨大的变化。他带着自己的那些罗盘、书籍和可怜的行李,搬到宫廷中,在仆人宿舍区“老宫廷”的三间房里住了下来。

公爵命令将米兰郊区要塞和圣代列·格雷契修道院之间的土地划归给达·芬奇。很快,达·芬奇就在这建起了一幢宽敞的房舍作为他的创作室。在花园的深处,有一道总是锁着的小门,在它的里边,还有一间很小巧的建筑物,那里是达·芬奇的实验室。

在忙于献身艺术和宫廷的时候,达·芬奇也没有忘记他的科学实验、论证和发明科技领域中的原理和知识等。

接下来,达·芬奇便信心十足地投入到宫廷雕塑工作当中了。他相信,自己在两年内一定可以完成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艺术品,他会让意大利和世界为他而震惊。

达·芬奇开始夜以继日地计算数据。当时的铜雕像一般都不超过10英尺,重不超过2000磅,达·芬奇觉得这太小了,不足以引起世界的重视。他反复计算,为此,还专门请教了一位教授数学的教授给予他指导。

几个月后,达·芬奇公布了自己的计算结果和设计方案:铜马高45英尺,重20万磅;人物高35英尺,高15万磅。

这个数据一公布,立刻就引起了一阵惊呼声,整个意大利半岛都为之轰动了。人们纷纷议论,有人相信他能办到,有人对此嗤之以鼻,有人甚至还为此打起了赌……

达·芬奇对此毫不在意,他将自己关在工作室中,开始夜以继日地干起来。他首先设计了两个方案。究竟选择哪个方案,他还有点举棋不定。

第一个方案是:宁静的准备出发的马背上,骑着骄傲的胜利者。

第二个方案是:跃起的马蹄上,被打翻在地的敌人。

几经思考,最后达·芬奇选定了第一个方案。

接下来就是画草图了。为了设计这个草图,达·芬奇画了无数个各种形式的马:有奔马,有单脚跃起的马,还有纵深一跃的马等。马的各个部位的草图也很多,如马蹄、马嘴、马腿等。

画好草图后,达·芬奇开始制作模型。首先,他要制作出几英寸大小的蜡制模型。设计中的马蹄腾空而起,全靠后腿支撑马的重量和背上肥胖将军的重量。

经过精心的计算,达·芬奇终于找到了支持点。可惜,在制成蜡制模型后却站立不住。第一具小模型倒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达·芬奇把摔碎的模型踢到一边,重新开始熔蜡、浇铸。火烤红了他的脸,灼热的蜡汁不小心就会滴到手上或脚上,在皮肤上灼起一个个水泡,疼痛难忍。他随便在灼伤处涂上一点獾油,继续埋头浇铸。

此时的达·芬奇,内心已经被创作的欲望填满了,那栩栩如生呼之欲出的跃马扬鞭的将军形象让他感到激动不已。只有把它完成了,他才可以休息。可以说,创作的热情如烈火一般炙烤着达·芬奇。

(二)

夜以继日地又干了几天后,第二具模型造成了,达·芬奇小心翼翼地从沙模里取出完全凝固冷却的蜡像。

蜡像做得很不错,腾空的马似乎要飞跃起来了,鬓毛飘扬,威武雄壮。

“上帝啊,希望这次它可以稳稳地站立起来!”达·芬奇默默地祷告着,同时也更加小心地捧着蜡制马,把它轻轻地放在桌面上,然后小心翼翼地缩回手。

还好,这一次站稳了!

达·芬奇的手慢慢离开蜡像,刚想挺身喊一声“上帝,我成功啦!”,结果蜡像一下子掉到地上,摔碎了!

达·芬奇心疼懊恼得脸色发白,全身颤抖地扑过去抢救。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蜡像马已经身首异处躺在地上,成了碎片。

一连几次的失败,严重挫伤了达·芬奇的创作热情和工作积极性。几个月过去了,他还没有制成一座可以稳稳站立的前腿腾空的蜡马模型,这让达·芬奇有点着急了。

没办法,达·芬奇只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重新计算起数据了,因为他觉得可能是自己前期的数据计算不够准确,所以做出来的蜡像马总是站不住。

密密麻麻的数学公式,他写满了一张又一张,还是没有找到更满意的答案。每当计算出一个新结果,达·芬奇就以为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方法,欣喜若狂地跑到工棚里,生火熔蜡,制作沙模浇铸,不知疲倦,心怀热望地等待,然后再取模出来放置,再次摔倒粉碎,最后再垂头丧气地走出工棚,继续计算……

不知道这样重复了多少次,也不知道用了多长时间,工棚的地面上堆起有足足5英寸厚的蜡马像的残肢碎片。

达·芬奇早已忘记了时间,而时间已经在不知不觉当中进入到1489年,两年的期限马上就到了。

一直以来,公爵都没有询问达·芬奇的紧张情况。在即将到期时,公爵携带女友切奇莉亚漫步到工棚,希望可以看到眼前已经耸立起父亲挥刀跃马的英姿。

然而,当他推开达·芬奇的工棚的门时,怔住了:工棚里到处都是一堆堆摔碎的蜡像,横七竖八地堆放在地面上;工作台上也积满了灰尘。肮脏的工棚当中,既没有腾空的骏马,也没有挥刀的将军。

公爵非常生气,但他并没有当场发作,而是拉起女友,气冲冲地拖着肥胖的身躯离开了工棚。

回到宫里后,公爵把宫廷总管叫过来大骂了一通,命令他马上重新找几个艺术家过来建造铜像,把达·芬奇那个大骗子赶走。

达·芬奇听说公爵要把自己赶出宫去,非常害怕。一想到以前那种朝不保夕、饥肠辘辘的困顿生活,他就感到发抖。整整一夜,他都在想补救的办法,怎样才能既不低声下气,又能让公爵原谅他呢?

第二天旭日初升时,达·芬奇终于做出决定:写一封语气委婉、态度诚恳的信给公爵,为自己的失败找到一个可信的理由,也许公爵能原谅他呢。

于是,他马上提起笔,开始给公爵写信。写了几个字,就觉得不满意,便撕掉重写……就这样,撕了写,写了撕,地上都是撕掉的废信,一直到太阳下山,他才算正式写完。

达·芬奇自己读了两遍,感觉还不错,措辞玩转,语气真挚,估计能打动公爵的心,原谅自己。

随后,他郑重其事地将信装入一个华丽的信封中,托宫廷主管将信呈交给公爵。

让达·芬奇欣慰的是,公爵在看到这封信后,怒气还真的平息了不少。当看到“我只是个普通的佛罗伦萨的列奥纳多·达·芬奇,缺少古人那种非凡的平衡能力。我尽了最大的努力,还是不能让马站立起来。愿宽宏大量的阁下赦免我的罪孽”时,公爵轻蔑地笑了,然后把信撕掉了。当然,随着撕碎的纸片,公爵的气也消了。

通过这封信,达·芬奇可以继续留在宫中了,但他却感到烦恼而痛苦。因为在同伴们的眼中,他成了一个可耻的、无能的吹牛者。无奈之下,他只好每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涂涂画画地度过那难熬的日子。

(三)

这个时期,米兰宫廷十分热闹,因为公爵的侄子吉安要成亲了。

吉安是米兰公国合法的继承人,莫罗公爵其实只是个摄政公爵。但为了夺取侄子的继承权,极有心计的莫罗将吉安培养成了一个胸无大志,每天只知道酗酒胡闹的废物。

如今,吉安已经19岁了,公爵便为他张罗了一门婚事。工于计谋的公爵为了更好地控制吉安,决定将自己姐姐的女儿嫁给他。

1489年2月,斯弗查宫廷张灯结彩,热闹非凡,盛大的结婚仪式让整个米兰城的气氛都变得热烈起来。鲜红的、雪白的地毯从斯弗查宫一直铺到大教堂,一队牧师和一队头戴金盔的骑士盔甲闪闪,马匹上披彩挂金,走在结婚队伍的前面担任仪仗队。新娘新郎盛装并肩骑在马上,侍从们一路撒着纸花和糖果,乐队奏着喜庆的结婚曲。全米兰的市民都纷纷涌到街道两旁,观看这场盛大的结婚盛典。

按照米兰的惯例,公爵结婚,婚后要大庆一年。但由于新娘的母亲去世,婚后的庆典便推迟一年进行。正当宫廷要组织庆典活动时,宫廷的司仪官又病倒了,一时没有合适的人代替他。

这是,宫廷总管想到了闲居在宫中的达·芬奇。总管觉得,也该让达·芬奇干点事儿了,宫中不能每天白白地养着他吃闲饭。雕塑看来是没希望了,催了他好多次,他每次都有推诿的借口。战马虽然由原来的45英尺高的设计降到了26英尺,并由前蹄腾空的雄姿变成一匹温顺、慢行的大肚子马,可达·芬奇还是没有设计出合适的模型来。何况,到哪里找那么多的青铜呢?只是因为公爵没有发布解聘达·芬奇的命令,总管不好擅自做主让他走。

于是,总管找到达·芬奇,让他代替生病的司仪官,为宫廷准备1490年1月宫中的庆典活动。

新的任务让达·芬奇孤寂痛苦的生活又有了新的生机,热情、活力、欲望、精力等等,重新回到他的体内。于是,接到任务后,他每天开始在宫里走来走去,筹备庆典活动。他深信自己的组织才能,会杂耍、会跳舞、会唱歌,会弹琴,他还亲自挑选演出的演员,从体型、长相到气质,都一定要完美。

另外,达·芬奇还亲自动手写了一部舞剧,又自己动手为舞剧作曲。舞剧演员的服装也都由他亲自设计,布景由他绘制。

宫中庆典活动在达·芬奇的热情筹备下紧张地进行着,并于1490年1月如期举行了。

那天,米兰公爵和公爵夫人盛装华服,坐在宫殿正厅高高的大座位上,宫廷贵族们和贵妇人们个个都穿着豪华的礼服,珠光宝气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米兰公国最为盛大的庆典就要开始了。

达·芬奇身穿他那件最喜欢的紫红色绸缎外套,头戴紫色天鹅绒帽子,脖子上围着雪白的围巾,神采奕奕地站在司仪官的位置上,指挥着庆典的演出。他因为兴奋和激动而显得脸色发红,额头还微微冒着汗珠。

他优雅地向公爵和贵宾们行礼,然后双手轻轻一扬,乐队便奏起了他创作的庆典曲,一队盛装的女演员排着队,踮着脚尖跳起了优美的舞蹈。

接着,芭蕾舞剧《天堂的盛宴》也开始了,上帝的扮演者以他那优美刚健的舞姿引起一阵阵的掌声。舞剧情节紧凑热闹,舞蹈优美动人,音乐悠扬欢快,公爵非常满意。

庆典完美落幕,达·芬奇一下子又成了宫中的宠儿,公爵这次又正式任命他为宫廷司仪官,专门负责组织一些宫廷节目庆典活动等。仆人们见到他,也都要向他脱帽致意,达·芬奇一下子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显赫和荣耀。

渐渐地,达·芬奇在宫中的人气日渐高涨,公爵夫人也十分青睐他,达·芬奇成了公爵夫人的座上客,有时还在公爵夫人面前弹琴唱歌。

为了更好地扮演司仪官的角色,达·芬奇还克服了艺术家的懒散习惯,勤学苦练,努力改变自己的农民出身给自己带来的不足。

与此同时,他还开始刻意地美化自己,讲究衣着的华美,要求衣服要精心缝制,质地要高贵,色彩要鲜艳。他的头上经常戴着一顶漂亮的黑色丝绒帽,灰白色的长胡须也开始精心修剪,并喷洒上名贵的香水,涂上一点蜡,以保持它的形状。这与当时米兰上层社会的人们一样,讲究身上有浓郁的香气和一丝不乱的胡须。此时的达·芬奇相当的英俊潇洒,举止优雅高贵,原本那种乡下人的气质和缺少正规教育的痕迹已经荡然无存了。

在宫中,达·芬奇成了最受欢迎的司仪官,贵族们也不敢再藐视这个农民的儿子了,有些人还主动与他结交,把他视为朋友和知己。贵夫人们也像公爵夫人一样喜欢他,喜欢听他唱歌弹琴,喜欢请他为她们的服饰打扮提出建议,等等。

达·芬奇感到很幸福和满足,而幸福的日子是不适宜艺术创作的。在这期间,虽然他也出现过一两次创作的冲动,想完成他那不朽的雕塑,但却始终未能如愿以偿。冲动与热情往往都是一闪即逝,最后他只塑了一只泥马,让它高高地耸立在工棚里,上面落满了灰尘。在法军入侵米兰之后,它成了法军士兵的靶子,最终荡然无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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