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楚雄叹了口气,挥了挥手示意众将坐下,“你们不必自责,要论责任,也是我这个主帅的责任,是本帅太过轻敌了,错误的估计了敌人的实力,以至于造成这样的后果,与你们并无多少关系。”
看见部将们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耶律楚雄又摆了摆手,“不用多说了,现在也不是追究是谁的责任的时候,最要紧的是接下来这一仗,只要我们能够拿下此城,那么之前的损失都不算什么,在陛下那里,我们也好交待,所以我们应该专注于眼前。”部下的将领们互相看了看,随后齐声应诺。
此时太阳已经升至半空,辽军的攻城准备也作好了,随着一阵低沉的牛角号声响起,辽军士兵的进攻开始了。骑兵变成了步兵,排列成整齐的方阵,踏着坚实的步伐,黑压压的,一片接着一片向着城墙扑了过来。步兵的两旁是骑兵方阵,这些士兵穿着厚实的皮甲,胯下膘肥体壮的战马呼啸奔腾,瞬间,好似整个大地都在为之颤抖。
辽人的骑术的确是名不虚传,仅从那轻熟的控马之术就可以看出,辽人不愧是游牧民族中的强者。杨延昭自然明白,骑兵不会攻城的,这是耶律楚雄有意如此。摆出如此强大的阵势,无非是想要在气势上压制守城将士的锐气,使守城的士兵未战先却,这是耶律楚雄惯用的手段。
对此杨延昭早有预料,并提前做了交待。因此,城墙上的士兵并没有出现什么较大的骚动,依旧紧盯着城外的辽军。
凄厉的号声响彻云霄,催促着辽军奋不顾身的前进着。前列的士兵高举着盾牌,后排的士兵则背负着装了沙子的麻袋,正式发起了进攻。两翼的骑兵也分成两部分开始向城墙上的守军士兵射箭,以掩护步兵的进攻。步兵们则一轮接着一轮将背负的沙袋掷入护城河中。辽军的攻势如同潮水一般,一浪接着一浪向城墙拍打而来,毫不停歇。
城墙上的士兵则是一波接着一波的将箭矢射出,辽军不停的有人中箭倒下,而城楼上安放的投石机也开始了发威,只见磨盘大小的石头被高高的抛了起来,准确地落入辽军阵营当中。而这也给辽军造成了巨大的损失,辽军被砸的脑浆迸裂,血肉模糊。而骑兵被砸中则更惨,连人带马都被砸的筋骨尽碎,成为一堆分不清是人还是马的血肉。一时间,惨叫声,哭喊声四起。
这一战,一直持续到日头西斜,辽军方才吹响了收兵的号角。而双方的士兵则都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今天这一场攻城之战,自然与这一年多来都不一样。仅仅今天一个白天,辽军的损失就高达三千多人。宋军的损失倒是没有那么大,但也有八百余人牺牲。
辽军来势汹汹,撤退也如同潮水一般,迅速的脱离了宋军的最远射程之外。之后整队,缓缓退去。
站在城楼上一直观察着战局的杨延昭,也是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辽军的战斗力还真是不可小觑啊。纪律森严,悍不畏死,这样的军队,的确不是一般的队伍所能具备的。
今天的这一战,其实并没有什么悬念。尚有护城河的阻挡,宋军的优势是很明显的。辽军若要破城,就必须冒着箭雨和落石将护城河填平。没有别的办法。
元帅府里,杨延昭再次召集了诸将开会。首先,由书记官通报了今日的伤亡情况,随后,杨延昭阻止了部将们准备的发言。
看着下首的诸将,杨延昭说道:“诸位,今天这一战仅仅算是开胃的小菜,可以预见,辽军接下来将会更加疯狂,凶残,诸位下去后要告诫自己的本部人马,万不可麻痹大意,今夜也要抓紧防备,以防被辽军钻了空子。”
一夜很快过去,天才刚刚亮起,一轮红日缓缓上升。随着城外一阵呜呜的攻击号角声响起,宋辽两军的血战也将再次展开。城头上的战鼓也发出了咚咚咚咚的雷响,宋辽两军今日的攻防战正式打响。
辽军的进攻与昨日相比,已有了明显的转变。原本密集整齐的方阵变得松散开来,这的确是一个减少伤亡的好办法。又将盾兵与背负沙袋的士兵两两组合,盾兵负责防止城上的箭矢,弩箭,而背负沙袋的士兵则专职投掷沙袋。
用这样的方法,推进的速度减慢了不少,但是伤亡小了很多,而且因为降低了伤亡率,今天的效率甚至比昨天更高一些。不过杨延昭对这种情况也早有预料,在确定了其他的几座城门,辽军不会分兵攻打后,杨延昭将其它几面布置的投石机也调了大半过来。
整个进攻面都集中在一面城墙上,即使再松散,依旧显得很紧凑。杨延昭命令所有的投石机朝着辽军疯狂填埋护城河的那一片区域猛烈地轰击,辽军的伤亡急剧增加。但即使如此,辽军填埋护城河的进度仍然大大加快了。骑兵也更快地向城上的宋军发射着箭矢。
辽军今天的攻城一直持续到了傍晚,在付出了六千多人死伤的代价后,护城河终于有几段被辽军填平了。收兵的号声再次吹响,辽军再次缓缓退去,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此时的城下,一片狼藉。遍地都是尸体,残破的武器,还有攻城的工具。
辽军整整两天不计伤亡的进攻,到底还是取得了相当大的进展。又宽又深的护城河多段被填平,这一处障碍总算是跨过去了。所以今日辽军收兵回营时,耶律楚雄有意的留下了一支骑兵,以防止宋军趁夜再次修复疏通护城河,看来这条护城河的确是让辽军吃尽了苦头。
守城的将士此刻也都开始吃晚餐了,杨延昭此时却没有什么胃口。他先去看了看负伤的士兵,然后再次登上了城楼。看着城下依然是一片狼藉,杨延昭知道,明天的战斗肯定会比今天更为惨烈。
今天是守城的第二日了,当初杨钰珺料定攻城之战会持续四天时间,而第三日是最为关键的一天,这一天两军双方的伤亡都必然会极其惨重,但只要支撑住了这一天,到第四天就会出现转机。
今日一战,自身伤亡了两千,而辽军的伤亡至少在五千以上。若是拼消耗,他自信拼得过耶律楚雄。更何况,辽军还缺少大型的攻城器械。冲车和云梯必然不多,否则辽军不会只选择一面城墙进行攻打。投石机更是在这两天的攻城战中已然损失殆尽。
辽军绝大部分的攻城器械都已在之前的夜袭之战中被焚毁。以至于辽军无法在几面城墙同时发动攻击,而只能选择一面城墙集中所有的力量进行攻击。数万人的兵马,在这一面城墙上根本施展不开,却又别无他法。这已经没有任何的计谋策略可言了,现在双方拼的是意志,看谁先坚持不住。
此战对于杨延昭而言,已经没有了太大的意义。无非是小胜或是大胜,但想要大胜,付出的会是至少过万将士的生命。他不知道这样的牺牲到底值不值得。只是现在,战争的决定权却不在他手里,而在耶律楚雄那里。
这场战争对于杨延昭来说是奢侈品,但对于耶律楚雄而言,却是必需品。耶律楚雄需要这一战来证明自己的实力,他坚信自己麾下伟大的契丹勇士不会让他失望。一定会把他的帅旗插在真定府城上。至于攻下真定府城后还能剩下多少士兵,他现在已经顾不上考虑了。
又是一夜过去了,今天是辽军攻城的第三天,宋辽两军也彻底杀红了眼。耶律楚雄意气风发,城下那条该死的护城河再也不会成为契丹勇士的障碍,他们终于可以跨过护城河直达城墙之下了。只要攻上了城墙,身体孱弱的宋军,根本就不是辽军的对手,就算他杨延昭有三头六臂,也只是一个人而已。
天色还没有完全亮起来,辽军便已经开始埋头吃饭了,时间不能浪费,要尽可能在日落之前拿下城头。这一次,耶律楚雄甚至将自己手中仅剩的四万骑兵,分出两万作为步兵投入到攻城的作战中。而剩下的两万骑兵则作为机动力量,并同时为攻城的两万人提供掩护。
进攻的号声再次吹响,四万辽军直向城墙扑了过来。推着冲车,抬着云梯疯狂地发起了冲锋。此刻已经不需要杨延昭下令,在辽军进入射程后,投石机、弓箭手,再次向城下的辽军倾泻着巨石、箭矢。
辽军冒着着头顶上的随时可能砸在自己头上的巨石和仿佛雨点一般的箭矢,辽军的进攻,却似乎是没有收到影响一般,不断地将冲车撞向城墙。云梯被竖了起来,辽军红着眼睛,用牙齿咬着武器冒着头上砸下的滚木、巨石,甚至是热油疯狂的攀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