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耶律楚雄身边,仅有区区两千骑兵紧紧的保护在他周围。一路向北,不敢有丝毫停歇。直至太阳完全落山,耶律楚雄命令部队停了下来,做短暂的修整。
耶律楚雄此时,心中五味杂陈,想想一年多前,自己还在陛下面前意气风发的夸下海口,“定会让整个中原成为陛下的牧马场”,但是现在,老天似乎跟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所有的梦想都成为泡影了。他的心在滴血,完了,全完了,整整八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在真定府城之下。
耶律楚雄曾与杨延昭对战不下数十场,觉得自己已经彻底摸清了杨延昭的性格和用兵之道。但他自然不会想到,会多出了杨钰珺这么一个变数。
八万大军,在夜袭之战中就损失了差不多三万人马,剩余的五万人马,又在这几天的攻城之战中损失殆尽。
耶律楚雄心中一片恍惚,从被夜袭开始,这几天发生的一切,他仿佛置身于梦幻中一般。他知道自己错了,大错特错。自己因为被宋军发动的夜袭之战而大动肝火,怒而兴兵,仓促而战,反观宋军,却早已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张网以待,自己焉有不败之理。更何况自己在夜袭中,就已经损失了大半的攻城器械。
但当时自己已经怒火中烧,完全丧失了理智,竟然想当然的认为自己的士兵是整个天下最优秀的士兵,完全可以克服这个弱点,以这样的主观臆想指挥战争,怎会不招致大败。
耶律楚雄此时已经完全明白了,从夜袭开始,这一切都在宋军的计划当中,布局环环相扣,让自己一步一步地跨入了宋军埋设的陷阱,杨延昭,终究是我小看了你。
此次失败,责任全在他一人,由于自己一贯的强势作风,以至于麾下的部将,都对自己的决定不敢提出异议,平日里只要是自己下达的命令,都不敢有丝毫的违背,但这也导致了部将们即使发现了自己的命令有误,却也无人敢于直言劝谏。
耶律楚雄想到自己麾下的八万精兵,还有陷入重重包围的士兵和自己辛苦培养的部将,耶律楚雄的心中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再也忍不住,一口心头热血喷涌而出,他大叫一声,仰天向后倒去。
守卫在身边的亲卫们大惊失色,立刻抢上前来扶住了自己的大帅,手忙脚乱地把他抬到了一块狼皮垫子上。此时的耶律楚雄脸色煞白,毫无血色,双眼紧闭着。
亲卫们看到这一幕,彻底慌了手脚,一声一声呼唤着他。终于,有个机灵点的亲兵解下腰间的水囊,让身旁的另一个亲兵掰开了耶律楚雄的嘴,给他灌了几口。
“咳-咳-咳-咳-”耶律楚雄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看到四周挤满了自己的亲兵,他们此刻正用满含期盼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耶律楚雄终于恢复了知觉,看着身边的亲卫,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他还要把这仅剩的两千人马带回去,八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自己也必须要给陛下一个解释。至于他自己回去后的结局,他已经不在乎了,是杀是关,他都毫无怨言。
此地距离宋军大营仍然太近,耶律楚雄带着两千残兵败将不敢过多停留,只是略作修整,便再次启程了。其实耶律楚雄真是多虑了,此刻宋军方面,能够派出来追击的也就是杨钰珺率领的三千骑兵了。但是如果两军正面交战的话,最多也就是两败俱伤,恐怕是很难拿下这两千骑兵的。因此杨延昭也就没有多此一举,派兵追击。
被困在城下的辽军,在知道突围无望后,最终还是缴械投降了,但投降的都是些普通士兵,所有的千夫长以上的军官竟然都选择了杀身成仁。这一战,也终于随着辽军士兵放下武器投降,而正式落幕。
最后这一日的攻城之战,辽军除了投降的八千人,逃走的两千人之外,所剩的三万余人尽皆战死。而宋军今日的伤亡也是不小,整整牺牲了一万人。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为了让辽军彻底放弃战马,全部投入到攻城之战中,只能施以诱敌之计,在城墙上悄悄地开了个口子,让辽军攻上了城墙,如此一来,两军短兵相接,因此损失才会如此巨大。
但这样的牺牲是必不可免的,没有这些士兵的牺牲,也就没有今日的大胜。连日来的大战,宋军合计损失将近两万人。但是却让辽军的八万铁骑近乎全军覆没。这已经不单单是一场胜利了,要知道宋辽两国征战多年,大宋迄今为止,还没有过这样大胜的战绩。
守城之战宣告结束,杨钰珺第一时间回到城中,见到了等待自己多日的婉儿。二人自从在一起后,却是还没有分开过这么长时间。婉儿虽然明知道杨钰珺不会有危险,可心里仍然在担心,万一出现什么意外情况呢,索性杨钰珺总算是按时回来了。
婉儿看着多日未见的夫君,这些天总是悬着的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终于平静下来了。二人从小就在一起生活,修炼,学习,心与心早已连在一起,不用说话,只一个眼神,彼此就能明白对方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杨钰珺小两口在一起腻了没一会儿功夫,便一起去了军营。战后的工作杂乱繁琐,二人正好对于医术都有些研究,便一起去军营为负伤的士兵疗伤。此战负伤者极多,幸亏宋军中有着大量的随军郎中,二人和这些郎中一起忙碌了大半个晚上,总算是把所有的伤者都处置妥当了。
二人在处理伤兵,杨延昭和陈松却也没有闲着。经历了一场大战,城里城外都是一片狼藉,仅是两军的尸体,就堆得像座山一样。还有散落的到处都是的各类兵器等等。一直忙碌到晚上,方才暂告一段落。
第二天,杨延昭向整个真定府城,宣布了战争胜利的消息。一时间,整个真定府都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百姓们走到街上尽情地欢呼着,也有的百姓放声大哭,发泄着一年多来遭受的恐慌。大街小巷,茶楼客栈,到处都充斥着欢声笑语,当然,中间也夹杂着一些在此次战争中牺牲者家属亲友的哭泣声。
中午时,杨延昭在元帅府设宴,款待杨钰珺和陈松二人,并叫了军中诸将作陪。筵席上,众人推杯换盏,好不痛快。诸将都纷纷向杨钰珺敬酒,言语之间多有敬佩之意。诸将都明白,若没有杨钰珺的出谋划策,只怕此战不要说大胜,勉强保持不败都是奇迹。只此一战,诸将回朝后皆会得到不错的封赏,甚至官升一级都算是正常的。
筵席从中午一直持续到傍晚,方才散去。杨钰珺回到自己的住处,和婉儿说起在此战中的收获和感悟。对此婉儿也表示感触颇深。二人交流探讨了一番,当然主要是杨钰珺再说,婉儿则在认真的体悟,时而插言说着自己的体会。
二人深入交流了一番,直至深夜方才休息。第二天一大早,吃过了早饭,着二人便找到杨延昭。
杨钰珺向杨延昭抱拳一礼,直言道:“世叔,战争如今也结束了,想必辽人短期之内应该不会再有大的动作了,小侄也该告辞离去了,多谢世叔这几日的照顾,世叔最近还要忙着军中和城中的琐事,小侄便不再打扰了。”
杨延昭当即一愣,劝道:“贤侄不再多留些时日吗,我知贤侄要上京赶考,而我处理完了战后的琐事,也要回京,贤侄不妨与我到时一同上路,我们也好结伴而行。”
陈松也在一旁劝着二人再多留些时日。不过杨钰珺去意已决,对二人说道:“世叔,陈大哥,我此行本就是要游历天下,如今方才走了不到一半,怎可半途而废,而且来日方长,小侄最迟赶在谷雨前就会到达京城,准备参加今年的春闱,等到了京城,小侄再来拜访世叔便是。”
杨延昭二人听杨钰珺如此说,当即也不再相劝。随即叫手下拿一百两银子过来。
杨钰珺和婉儿牵着马,杨延昭和陈松相送,几人一同出了元帅府,一直走到了城门处,杨延昭将一个钱袋子递给杨钰珺。
他说道:“长者赐,不可辞,穷家富路,这些钱就当作是你路上的盘缠。”
杨钰珺正要拒绝,听见杨延昭的说辞,便也没有再推让,爽快地接过了银两,转而对陈松说道:“陈大哥下一站准备去哪里?”
陈松爽朗一笑,说道:“愚兄还要在这里多逗留些时日,然后我要回家一趟祭拜先父,把这一战的结果告诉他老人家,让他老人家也高兴高兴,然后我也会去京城,贤弟先行一步,我们在京城相会!”
杨钰珺点了点头道:“那好,等我到了京城,再行拜见世叔和陈大哥,天色不早了,我们这便走了,世叔保重,陈大哥保重!”
婉儿也向杨延昭二人到了个万福,便和杨钰珺一同骑上马,扬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