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延昭看看天色也不早了,便带着杨钰珺前去拜见母亲。二人经过一条不算太长的走廊,拐了个弯,来到了另一处院落,这个院子倒是比前院小了很多,也多了一些景致,不过正中央仍是有一片不小的空地,一旁也放着一个兵器架,显然,这座院落的主人也是一个有着一身武艺的,而且看这兵器架,也是经常在使用的。
杨钰珺不由得暗自咋舌,这位杨老太君如今应该也到了耳顺的年纪了吧,居然也是拳不离手。一边想着,一边跟着杨延昭来到了堂前。
这时,一个丫鬟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到二人,忙行了一礼道:“老爷来了,老太君正在里面,奴婢这就去通报一声。”
杨延昭嗯了一声,二人便在此等候着。不多时,里面传来一道声音,“是六郎来了,进来吧。”
杨延昭便带着杨钰珺走了进去,二人刚进了前厅,杨钰珺就看到,一个看着年纪约么五十岁左右的老妇人此时也正好从内室中走了出来,这个老妇人手中拄着一根龙头杖,这跟龙头杖看上去比老妇人还高一点,杵在地上发出咚咚的闷响,显然分量不轻,但这根龙头杖,在这老妇人的手中却好像轻如绢帛,丝毫不显得费力。
再看这位老妇人,一头青丝乌黑油亮,并无半点杂色,面色红润,只在眼角和额头,有着几道浅浅的纹理,行走之间,步伐沉稳有力,听着刚才的声音也是中气十足,看上去,怎么也不像是六十多岁的老奶奶,反倒像是五十岁出头的年纪,看来这位佘老太君也绝非等闲之辈。
心中瞬间闪过了无数念头,口中却也不敢怠慢,深施了一礼:“晚辈杨钰珺,拜见老太君!”
杨延昭也在一旁介绍道:“母亲,这位便是孩儿之前跟您提起过的那个年轻人,今天刚到京城,孩儿带过啦让您见见。”
老太君点了点头,仔细的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眼中满是慈祥之色,“嗯嗯,是个好小伙子,果然是长得丰神俊秀,一表人才。”
杨钰珺忙谦虚的回道:“老太君过誉了,您老才是老当益壮,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我家婉儿和莹儿可是都很崇拜您呢!”
杨延昭在一旁补充说道:“他说的那两个女娃是他的红颜知己,这次也带着一起来了。”
老太君看着面前的杨钰珺,越看越是满意,说道:“你看着和我孙儿宗宝差不多大,却能文能武,比我家那个混小子强得太多了,可取了表字?”
杨钰珺回答道:“晚辈的情况比较特殊,您就叫我‘紫玉’吧。”
老太君言道:“紫玉,嗯,好名字。”
这时,杨延昭在一旁插言道:“母亲,我忘了告诉您了,他还是道门弟子,‘紫玉’就是他的道号。”
老太君疑惑的道:“哦,还是道门弟子,你不是准备考取功名,而且还有两个红颜知己吗?”
杨钰珺笑着解释道:“老太君,晚辈的确是道门弟子,不过是个火居道士,所以不忌婚娶的,至于功名,只是为了圆我父亲的梦想,不是为了做官的。”
老太君听到杨钰珺这样解释,这才点了点头,转而面露可惜之色:“你不想做官吗?那倒是可惜了,你在真定府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有勇有谋,是个大将之材,你若是不为将,实在是我大宋的损失啊!”
杨钰珺忙道:“老太君谬赞了,大宋有杨家这样的忠勇良将,方才是大宋之福。相比杨家为大宋所做的贡献和牺牲,晚辈这点成绩,只是恰逢其会,运气所致而已。”
老太君听到杨钰珺称赞杨家的贡献和牺牲,却没有什么高兴的神色,反倒是沉默了下来。杨钰珺感到气氛有些不对,略一思索,却是马上想起,杨家可是为大宋流尽了鲜血,整个杨家差一点就断绝了传承。他这么说不是在揭老太君的伤疤吗。
杨钰珺此时恨不得抽自己几下。眼前这位年过花甲的老太君并不只是一家之主,还是一个男人的妻子,和七个儿子的母亲,但一场战争过后,丈夫和六个儿子却相继倒在了战场上,再也没有回来。这样的结果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何等的残忍。但这个传奇的女人,却硬是挺过了这样的打击,更在不久之后,便将仅剩的一个儿子再次送上了战场。
杨钰珺后悔自己说错了话,只得用求助的眼神看向了一旁的杨延昭,杨延昭走到母亲身边,低声说道:“母亲,现在天色也不早了,我们也该用晚餐了,孩儿已经吩咐下面准备了宴席,想必这会儿应该也差不多了,来日方长,咱们改日再聊如何?”
老太君立刻反应过来,说道:“对,对,该用膳了,紫玉也不是外人,今天这顿饭是家宴,六郎,你差人将你几位嫂嫂都请出来,紫玉,将你那两位红颜也请来吧,自家人吃饭,没有那么多规矩。”
杨钰珺连忙应是,陪着老太君一起向外走去。
宴席上,杨家所有人都到齐了,杨钰珺也带着婉儿和刘莹一起参加。杨钰珺却是发现,一直都没有看到杨延昭的儿子杨宗保和杨家二代最小的女儿杨八妹。之前在真定府时就没有见到杨宗保,他还以为杨宗保没有在军中,这次来到京城居然还是没有见到。
杨钰珺小声的向杨延昭问道:“世叔,为何一直没有见到令郎,我还想认识一下这位杨家的少年将军呢。”
杨宗保笑了一下,说道:“什么少年将军,他还差得远呢,宗宝之前也在宋辽前线,只是不在真定府而已,这次真定府大捷,辽国元气大伤,已然将兵力全线收缩,整个松辽边境的辽兵,都撤了回去,我大宋也陆续的将边境的大军撤了回来,宗宝他们也撤了下来,估计现在应该还在路上,你应该很快就能看到他了,不只是他,我的小妹因为不放心他,也跟他在一起,这次也会一同回来。”
他们在这里说着话,酒菜也渐渐上齐了,宴席也即将开始,大家也都停止了闲聊,这时候,该是一家之主的佘老太君说话了。
看见一桌子人都在看着自己,老太君端起了酒杯说道:“来,大家都把酒端起来,今天是紫玉第一次来杨家做客,大家也都认识一下,真定府的战斗你们都知道了,这次六郎能够平安归来,也是多亏了紫玉的出谋划策,又以身犯险,亲自上阵指挥杀敌,这才有了后来的真定府大捷,这对我们杨家,是天大的恩情。”
说道这里,将所有人扫了一眼,继续说道:“今天之所以用家宴招待紫玉,就是要向大家表明,紫玉以后也是我们杨家的一份子,来,我们一家人满饮此杯!”
杨钰珺听到老太君的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方才反应过来,心中有种莫名的感动。老太君并没有说什么感谢的话,真的就像是把他当作了自己家人一样,那慈祥的眼神,让杨钰珺瞬间就融化了。
大家听了老太君的话,全都站了起来,都用看着自己家人的眼光看着杨钰珺,举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杨钰珺知道,老太君年纪大了,肯定是希望膝下儿孙环绕,子孙满堂,但是看看如今的杨家,第二代和第三代却都只剩下杨六郎这一支,老太君肯定是常常想起自己战死沙场的儿子们,内心定然是无比的凄凉与痛苦。
这时,老太君对他说道:“紫玉啊,你六叔已经给你安排了院子,从今往后,这里也是你的家,你要是不嫌弃的话,以后就叫我奶奶吧。”
杨钰珺一听,连忙站了起来,高兴地说道:“这样求之不得的事情,紫玉怎么会嫌弃呢,谢谢奶奶,孙儿听您的,只要在京城,孙儿以后就住在这里了,这里就是孙儿的家了,孙儿敬您一杯,祝您身体健康,福寿延年!”说着,端起自己的酒杯,朝着来套太君敬了一下,然后一口喝下。
老太君听杨钰珺改口叫自己奶奶,心里也是极为高兴,连声道:“好,好,好,”脸上也不由得露出慈祥的笑容,将杯中的酒,很痛快的一饮而尽。
紧接着,婉儿和刘莹也向老太君敬了酒,一同改口,跟着杨钰珺叫奶奶。随后,杨钰珺带头,又向杨延昭夫妇和其他几房的婶婶们分别都敬了酒,几位婶婶也都对这个刚认的侄儿很满意。一顿家宴,所有人都吃的满面荣光,笑容满满。
这顿家宴持续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方才散去,杨钰珺三人,也认识了杨家上下所有人,除了在外的杨八妹和杨宗保。
一顿家宴吃到了月上中天之时。时间也不早了,杨钰珺三人跟着府中的管家来到了自己的小院,这座小院的环境倒还真是不错,比之自己在华阴县城的还要好很多。管家介绍了这座小院的情况,又安排了下人伺候着,方才离去。杨钰珺三人连日跋涉,到了今天总算是安顿下来,即使是有一身不错的修为,但精神也早已疲惫不堪了,三人草草洗漱之后便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