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少男的心事同样千头万绪。
晚饭后，季宁坐在书桌前一直躁郁难安。此刻地面上已经堆积了不少团成球的报废画稿，而桌面上的书页上也已经被圆珠笔戳出了一个小洞。
直到晚上十点，他想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打给了李文。
彼方李文正躺在床上呆呆的望着时钟的指针出神。
无疑，两个人都在为一个人烦恼，慕小念。
此刻慕小念正坐在窗台上安静的记着日记，只是绣眉微蹙，看上去内心也没有多平静。
看来这场见面，真的是让三个人都不太好过。
“喂？”
虽然只有一个字，但却不难听出季宁此刻心情的复杂，到是李文，言简意赅。
“有事？”
季宁叹了口气说：“她今天跟我说，她不相信感情。”
李文心里一震，沉寂了几秒：“你表白了？”
“没有。”
李文大概自己都没发觉，在听到答案的那一刻自己悬着的心已经和缓的落了地，甚至连同语调都和缓了下来：“那她怎么会这么说？”
“我们谈起了你。”
“我？”
李文的声音充满了疑惑，但季宁的心里却像是已经认定了一件他并不想看到的事情。
“嗯，我觉得……”季宁顿了顿：“他可能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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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宁，就算是真的男女朋友之间也不可以这么相互猜忌，尤其是你猜忌的对象还是像我这种和你这么特别的关系。”
李文的辩解显得有些心急，语气更是激动。如果硬要说这是他心虚的表现都不是不可以。只是季宁现下大脑迟钝，根本没有感受到他那微妙的情绪。
“所以她是因为这个才生气的吗？”
之后季宁若有所思的说：“我总觉得她心里有很多事情，却不肯说出来，而且，她远比我想象的要成熟。”
李文大概明白季宁是不想说小念城府深。
是，他知道的慕小念的确是这样的。开学时在教导处门口的时候是。说起那年夏天在在体育馆外的事就更是了。
虽然外表看上去小念算不上是柔弱的女孩，但感觉是文静的优雅的。可那天在体育馆，他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她气场里面的那股强烈的肃杀。
那时的他甚至怀疑，赶走那几个人的并不是她那句足以以假乱真的：「保全马上就要来了。」而是她那凌厉的眼神，和那股冷冽的气势。
而她出手帮他时所表现出的样子，绝不是那种同龄小女生最常见的害怕，而是一种冷静，冷静到他认为她出手帮他根本不是临时决定的。
可当她用手帕擦拭他唇角的时候，他又在她的眼神里读到了属于那个年龄女孩内心应该有的那种纤细，柔软，甚至是完全符合那个年龄女孩本能的害怕。
有那么一刹那，他甚至觉得她害怕到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再加上之后在演唱会期间，他看到的她那不可控制的泪水，他几乎可以断定她一定是个有故事的女孩。
所以，像小念这种女孩，心里通常藏着最真实的自己，只是因为经历过太多同龄人所不曾经历过的事，过早的不会再轻易外化了而已，就跟他一样。
一个这样的女孩，当然是季宁这种原生家庭和睦美满，人生至此也算一帆风顺的人看不明白的。
- 3 -
李文迟迟没有说话，直到季宁那边在听筒里连喊了几声喂，他才回过神来。
“既然这样，只做个学妹不好吗？”
其实李文大概知道季宁的答案。他认识他这么多年，从没见他关注过哪个女孩，更不用说像现在这样几乎失态的缠着他询问。
“可是我……喜欢她。真的很喜欢她。从在演唱会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我就喜欢上她了。”
……
一见钟情这种事是少年时代常有的，其实李文也不例外。不过他更早一些，只是他不想承认他所谓的那种「在意」是喜欢而已。
李文轻叹了一口气：“那就顺其自然吧。”
“可我想争取一下。”季宁尽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还是不难听出语气里透着少有的焦急。
“那你就尽量争取吧。”
“作为兄弟，你不打算帮下忙吗？还是你也有点喜欢她？我一直觉得你们两个对我说的话都有所保留。”
被掀开一角的线索仿佛连同真相彰明较著，心中无限努力逃避现实的李文下意识的端起了桌上的水杯，抿了一小口。
是啊……自己是不是真的也在喜欢她？
他不敢继续往下想。在他的认知里，自己是和小念一样不相信感情的人。所以那种感觉真的是喜欢吗？
可他又无法去否认每次见到她时的那种从没有过的想要靠近一个人的冲动，而且一次比一次强烈。
他伸手拉开书桌中间的抽屉，拿出了一枚老旧的创口贴和一块沾了零星陈旧血渍的樱花图案的手帕，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扬了起来，眼神里也荡漾出了少有的温情。
这个女人，好像打从他认识她的时候开始，就一直在「救」他了。
- 4 -
那年他10岁，她8岁。
他每天坐班车回家，而她只是在班车上写作业。虽然不在同一个单位宿舍，但是两辆班车却停靠的很近。
第一次见到她时，纤细瘦小的她穿着一身白底碎花的连衣裙。小小的头上两条细细的麻花辫翘着，好像一只克数不足的牛角面包。
那一天，他正被一群高年级的学生追着打，好不容易逃开了，却在快到班车前的时候狠狠摔了一跤。于是他坐在路边的石阶上，表情痛苦的挑着创口上的细沙和石子。
就在这时，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只白皙细小的手和一枚卡通的创口贴。一个娇软的声音连同一张白净瘦小的脸颊，就这么蛮不讲理闯入了他的世界：“喏，这个给你。”
……
这样说可能有点矫情，那一刻他觉得自己似乎置身日漫名场面，眼前似有漂浮的花瓣
，女孩周身闪着粉色明媚的光。
他迟疑了下，伸手接过了那枚创口贴，只是还没等他来的及说出那句「谢谢」，她就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六月初的天气很热，傍晚的风在那一刻感觉格外柔和，天空被染成了暖暖的橙色，说不出的温柔。一阵微风拂过，好像夹着什么拂过了他的心间。
他心里想，她怎么这么傻？这么大一个伤口，一枚小小的创口贴怎么可能够用？而且还带着这么幼稚的图案，让他一个男生怎么去贴？
只是，纵然心里这么想着，可手上却还是珍惜的把那枚创口贴放进了自己认为最妥帖的那个口袋里。
第二天，妈妈给他洗衣服的时候没检查那个口袋。第一次他焦急的冲了出去，一把从水里捞出了衣服，当看到那枚已经被水浸透的创口贴时，心里说不出的懊悔。
房间里，他用卫生纸吸了很久，才把它处理到了可以保存的状态。虽然包装的边缘已经翘起，虽然那枚创口贴早已没了它应有的价值。可八年后，它却仍然静静的躺在他书桌最重要的那个位置上，亦或说是他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位置上。
那天以后，他总在不经意间留意着她的动向。
起初，他只是单纯的想对她说声「谢谢」却一直羞于开口。再后来，观察她的动态，变成了他生活里的一种习惯。
尽管他依旧荒唐的玩着他的，甚至隔三差五狼狈的被打着。而她总是放学了就呆在班车上看书，等着她爷爷来接她，从没有过交集。但他却总觉得，那段时间里，他们是在一起的。
他觉得她很安静，也不太跟其他同院的小伙伴一起玩。她仿佛只沉浸在属于自己的世界里，谁也走不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