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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门关上后,车里很安静,被努力控制着的抽噎声在此刻显得特别明显。眼前的视线一次次从熟悉到模糊,牛仔裤上,颜色被一圈圈不断被加深,直到皮肤感觉到湿度。她努力的告诉自己不要哭,这样会给别人增加负担,但是他就是控制不住。
不久后,她听到后备厢被人打开,一阵冷风从身侧穿过。很快的,她感觉到了驾驶位的门被打开。随后一包纸巾,伴随着稍稍有些起伏的声音递了过来:“我手不干净,你自己拿吧。”
“谢谢……”
小念伸手接过纸巾,抽了一张慢慢的擦拭。也感觉到车子缓缓启动,然后眼前的视线开始变化,离她怀念的环境越远。这时身边才传来了李文温柔的声音:“花,送去哪儿?”
“我自己家吧。”微顿她补充着:“就是上次你去过的那个。”想了想她接着补充:“就是光明路那边。”
“嗯。”
她还是那么难过,跟她预想中的一样。他不敢想象这段时间她是怎么过来的,但是她还是那么努力的表现着的坚强。即使心疼,但是却也让他觉得很骄傲。
一路上,他们都没怎么交流,直到车子到了楼下。李文打开后备箱递给了小念两个礼品袋:“这是叔叔阿姨给准备的茶叶,说,如果觉得不方便你就自己留下来,如果方便就传递下他们对长辈的问候。”
“嗯。”小念接过茶叶的同时,就看李文转身搬起了鹤望兰:“学长,您稍等我一下,我一会下来搬。”
季然给的礼品盒很大,如果挂在手腕上恐怕撑不住。
李文没理会她的说辞,关上后备厢,锁车后直接搬起了花:“你上去开门。”
“……”
李文没给她留思考的时间,也没给她商量的余地。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李文已经站在了单元门的一侧,他将中间的位置让给了她。她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李文的速度比较快,最终还是越过她,先到了门口。她紧随其后,走到的时候发现他盯着大门看了一眼,然后有些不自然。小念打开防盗门的时候,才发现了那个贴在白色木门上的大大的喜字……
她愣了愣,尽快打开了门。李文搬起花走了进来:“放呢儿?”
……她还来得及没思考,她指了下电视机柜旁的一个位置说:“就这儿吧。”
花盆比想象的大,李文放的时候好像调整了好几次,转过身,他语气稍显急促:“洗手间在哪儿?”
小念将木门关上,被挡住的洗手间的门出现在了视线里。
“不好意思我借用一下。”
小念放下手里的东西就去了餐厅。天气冷,她想,至少去给李文找杯热水。直到她用电热水壶烧好水,端着水杯回到客厅。李文似乎还没从洗手间里出来,隔着门,她只听到水台那流水声时断时续。
又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出来了,在小念的邀请下,他坐到了沙发上。小念仔细打了一圈,最终发现了他手指按住的卫生纸还洇着鲜红的颜色。
他的手破了……“我去拿药箱。”
“不用……”看拦不住她的执拗,他忙说:“我这里有。”
?居然有男生会随身带着创口贴吗?他从口袋拿出皮夹的时候,血顺着手指迅速流到了地上。他又匆忙的按了上去。
这时小念迅速走到他身边,:“我帮你。”
“我自己……”
他的话没说完,她的行动早已与她先前的话语同步的打开了他的皮夹。皮夹照片窗口里放着一枚老旧的创可贴。一瞬她觉得那创口贴异常的眼熟,片刻她看清了它的样子,包括上面那俩个笔记稚嫩的字:「加油」。那是……她的字迹……
……
她的大脑嗡的一下瞬间空白,那是小学时候,叔叔婶婶去日本度蜜月的时候买回来的创口贴。因为上面的印花特别漂亮。她要了两枚,一只不舍的用。直到,某一个夏季的傍晚,她在班车附近看到一个小哥哥刚刚躲过一群高年级的追打,正坐在路边的石阶上看着自己的伤口……
怎么会是他?
……
她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他,发现他正专注的看着她。眼神交汇的一刻,她躲开了,她似乎想到了更多的事情,关于之前季宁说的。太荒唐了……
静默片刻,他缓缓的说:“不是那一枚。”
她愣了愣,轻声说:“抱歉。”
抱歉我看到了你的秘密……抱歉,我现在……除了包扎伤口,什么都不可能为你做……
很快的她从里面的夹层翻出了新的,然后蹲在身侧仔细的贴了上去:“伤口划的有点深,最好去医院处理一下。如果实在不想去,回去也要找碘伏擦一下。”
“嗯。”
“尽量不要碰到水,万一碰水,就马上换掉创口贴、不管是不是防水的。”
“嗯。”
之后她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他起身就要走。
她说:“再观察下吧,起码止住血。”
“嗯。”
房间里异常的寂静,他们默契的都没再提起刚才的事。但不可否认的是,从那一刻开始,他们之间拥有了一个心照不宣,却无法言说的秘密。
就在那个夏天的第二天傍晚,脸上还挂着伤的他跑到了他们的班车上,一脸别扭的给了她一瓶水蜜桃的汽水。也许碍于他那时脸上的表情,当是她吓得不敢接。最后还是他硬硬的将汽水塞到了她手里。之后班车上的孩子们起了好一阵哄,搞得她十分困扰。
再后来,她搬回了自己家,就很少在班车上等爷爷了。偶尔几次坐班车,却总意外的看见他的身影,每一次,他都是像第一次见到他那样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或者现在有个词更适合,傲娇。
再后来,爷爷退休了,在她放学前就已经等在那里了,她便再也没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