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太古神明皇羲与娲皇创世造人,已是过去了数千年,九州四极之世人皆是以血为亲,几大氏族鼎立四极。山海承云曲便是从此刻开始...)
若水城,这是东极之地最繁兴的部族腾渀氏所在之处。
腾渀氏一族是近几十年新兴起来的一个部族,从前也不过是东极之海边儿上善于行舟捕鱼的小氏族,整个九州四极没有一个部族知晓他们是如何壮大繁兴起来的。
只是曾有传闻,若水城是在烈火废墟上建起的,若只观如今的若水城,却已是九州四极中极是宏伟大城。
若水城外,接近正午时分。
一个年轻人正躺在若水河畔的树荫下,口中叼着一根野草,双手抱头而枕,看似悠闲的小憩着。来往的行人并不多,也没有行人把眼神放在这样一个散逸的年轻人身上。
“已经这么多天了...”年轻人睁开眼睛,喃喃自语道:“真是太无趣了...”说罢,便又翻身侧躺着,看着缓缓流淌的河水。
那个模糊的梦境已是许久未曾出现过了,梦中那些声音,那些恼人的声音...
……
“神明便是这九州四极的秩序。他即是为了成为神明而生,那今日便就是他成为神明的时刻。”
……
“父亲大人曾说何时成为神明是连山自己的选择,你不可强迫于他。”
……
“莲,你的话太多了。来人,立刻去把她抓来。”
……
“你为什么要摔坏父亲大人留给我的陶埙?我讨厌你,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
“爱,就连你也要违逆我吗?”
……
“你们带连山走吧,不要再回不周神殿了...”
……
那年轻人摇了摇头,那个梦似是从未完整过,氤氲着灰白的雾气。
年轻人看着眼前奔腾的河水,眼中透着一丝淡漠的哀色。
阳光正暖。
年轻人抬起头望着天空,嘴角一扬,鸿蒙之后,天空从未有不同,便是这大地亦未有改变。
从来没有人倾听过自己的祈愿,大抵是他们根本不在乎吧...
只是胸中一片荒芜。
忘川之滨,亦再是回不去了。
茫茫九州四极,唯有她是不同的...
也不过半晌,一个身着黑衣蒙着面巾的男子便朝他走来,他双手带着手套,脚步很轻,眼神却很坚定,走到那个躺着的年轻人身边也是轻轻的坐下,“连山,我已经打听到一些消息了。”
这个叫连山的年轻人起身侧目,看着身边黑衣的男子,声音里似有一丝的喜悦与期待,“总算是有些眉目了,说吧,相柳,是什么消息?”
“这几日你就这样一直躺在这里?”黑衣蒙面的男子平静的问道,也不回答他。
“在这树下独睡也无趣极了,你不是叫我不要添乱吗?”连山懒懒的回答着。
“你为何将你的木剑随意放在树下,那是父亲大人留给你的珍贵之物。”相柳皱眉道。
连山自是急于听那槃山之事,便随口答道:“怎会有人觊觎一把木剑?槃山有她的线索吗?”
相柳也不再追问,摇头轻声说道:“槃山现今已是腾渀氏神庙所在,尤其昨日起,守卫更比平时森严,我意外发现了腾渀氏部族的人正在秘密的筹备着祭礼,四极历法之中这个时节本没有什么祭礼,所以当中必有古怪。我猜测那腾渀氏的祭礼大约就在今夜。”
“这倒是有趣,我还从未见过祭礼呢。”连山嘴角带笑。
“离开钟山之时,我答应过莲要看紧你,今晚你可别胡闹。”相柳却是严肃地说道。
连山细细思索了片刻,吐掉了唇边的野草,“放心。走吧,我们去查个清楚。”说罢便率先起身,拿起了斜倚在树下的木剑。
相柳也随即起身,两人沿河而行,向着若水城走去。
越是靠近若水城,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路旁的一个小小的茶肆,相柳和连山也落坐下来,那胖胖的摊主立刻笑脸相迎倒上了两碗茶水。
结束了一早的忙碌,在这小茶肆中休息的人却也不少。
只听旁桌的几人胡乱地议论道:“当今九州四极,便数咱们这东极若水城最为太平,听说那南极帝鸿氏部族似乎和西极的尊卢氏部族为了争夺九黎留下的土地,已经打了几年的战事了,两族都死了不少人!真是不太平啊...”
另一位附和道:“别的部族如何也不关我们腾渀氏的事儿,九州四极如此之大,反正咱们这东极之地太平就足够了...”
也有人接话反驳道:“那帝鸿氏现今壮大,要是有朝一日也打起了东极之地的主意,那这太平日子也就到头了,哎...”
连山不再去听那些乡民议论,眼下最要紧的事便是查清槃山上腾渀氏神殿,此刻便思量着,怎样潜入神殿才是正事,若是惊动了守卫,有了更严的防备,必定会有更多麻烦,虽然连山和相柳并不畏惧这些守卫。
眼下情况,连山觉得白天的机会或许会更好,还是早些进入若水城才是。
连山一口饮尽碗中茶,忽是一笑,对相柳说道:“我们现在便去做些有趣的事。”说罢便拉着相柳一道起身。
两人离开了那茶肆便行向腾渀氏部族的若水城而去,连山又从路边随手折了一根野草叼在嘴边。
远远的,那半山处的神殿严肃沉默的矗立着,大概随着时间一同沉默,沉默的记录着过往的一切。
“你是如何打算的?”相柳问道。
“自然是先去那若水城的庙宇。”连山耸耸肩道:“总不好白天便闯进那神殿吧。”
“也好,那里离神殿近,亦是巫者是祈祷之地。没有人看守,寻常人亦很少靠近那里。”相柳答道。
连山忽是转过头偷笑了一声。
靠近若水城才可见城墙之下引了若水河的河水挖凿了近三丈宽的护城河,城墙四角皆筑有供斥候弓手瞭望攻击的塔楼。
只是东极之地已经数百年未有过战事,这些塔楼上便只有站岗的腾渀氏兵士罢了。
若水城内,却是另一番景象。城内宁静祥和,一切皆是井然有序,城中来自四极各地的商贾并不算多,却也都聚集在西市贩售着各地而来的稀罕玩意儿。
城中最引人侧目的不是腾渀氏的庙宇,而是雄伟的族长大殿,饶是比起九州四极其他强势部族也是不逊色半分。
唯有城东庙宇,不断传出巫者们祈祀祝祷之声,声声悦耳,闻之令人心安。
言谈间,两人便走进了若水城,寻着些僻静的街道,轻步走向庙宇后方,又翻过了庙宇的高墙。
腾渀氏庙宇里还是如平日那般,一众的巫者皆如平日那般向着神殿的方向跪拜祈祷,除了低声的祈语,不闻其他。
两人隐去声息,相柳带着连山进了一间极是安静的偏殿,殿内堆放整齐地供奉祭祀之物,此处原来是庙宇中的祭品殿。
那殿中并无可躲避之处,连山抬头看了看头顶的石梁,轻声道:“先躲到石梁之上,待那些巫者来取供奉之物时,我们尾随于其后便是。”
“那槃山神殿外有看守侍卫,你有何方法避开他们?”相柳问道。
连山得意一笑,说道:“到了那神殿外你便知道了。”
“嗯。”相柳点点头,却是猜不透连山的想法。
两人便不再多做耽搁,单足踏地而起,跳上了那殿顶的石梁。
直至黄昏时分,腾渀氏的族长空天胜,来到了巫者的庙宇。
空天胜身着祭礼白袍,周身透着一族之长的威严气势,这些年,腾渀氏正是在他的带领经营之下,渐渐地繁荣兴盛。在他身后是几个身材高大的侍卫,皆手持斧钺面相严肃。
庙宇内,一位老者亲身相迎,那正是腾渀氏的大巫,空应囚。
“族长,祭品皆已准备完成。”大巫空应囚答道。
空天胜点点头,迈开脚步走进庙宇。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大巫为了我族福祉,经年诚心祈祷祝祀,我心甚慰。”空天胜和颜悦色的说着,“关于祭祀之事,我也有一个新的决定。”
话语间,两人走到了祭品殿内。
“关门。”空天胜命令道,侍卫立刻将大门紧闭。
空天胜转过身,看着大巫空应囚,认真道:“大巫,我有意停止这个祭礼。”
空应囚闻言后却是微微一怔。
族长空天胜,见大巫不言便又开口说道:“如今我族兴盛,也就不必再过多沉溺于经年往事,想必你也听闻,南极帝鸿氏日渐壮大,我心中担忧想必你也可明白,神殿中的一切已经属于我族,若公布于世,可令其他部族对我族产生敬畏之心,或亦可免去战乱之灾。”
连山相柳二人本是隐了气息躲在祭品殿的石梁之上,不想却听到了腾渀氏族长和大巫的一番秘密谈话,两人只好沉着气息,继续听了下去。
那大巫空应囚却是正色道:“老朽无法认同。历经昔年之事,老朽将名改为应囚,就是时刻告知自己,当年之事断不可轻易忘却,老朽相信族中各位长老亦于老朽是同样想法。祭礼虽不必进行下去,而神殿中的辛秘却断不可公之于世。”
“再者,因那神殿中的一切,我族已获利良多,若将一切告知世人,必会引来无尽后患,而那段往事又必将被再次提起,我族形势反而会更加艰难。老朽断不会坐视族长做出这样的行径。”空应囚继续说道。
空应囚态度极是坚定,气势亦不弱于族长空天胜。
“大巫多虑了。个中利弊你我二人也无需太过争执,眼下还是要完成这场祭礼,其余之事待明日你我再重新商议。”空天胜见大巫反应激烈,只好先暂时搁置了此番谈话,但心中却有不悦。两人一时无话。
连山听了那两人的话更是好奇,暗忖着,那槃山神殿中的秘密应是极为重要,今夜一定要借机查探出个究竟。
这时,只听一侍卫在门外说道:“族长,祭礼的时间马上到了,请您和大巫大人准备启程。”
此刻已是天色全暗。
空天胜一言不发推开大门率先走了出来,脸上却不见一丝不悦,依旧是往日那般的严肃。
大巫空应囚随后亦走了出来,对空天胜说道:“劳烦族长先移步神殿,老朽去取祭祀仪仗随后便到。”
两人脚步声远去不久,一队搬运祭品的巫者便有序进入,各自有序地搬抬着祭品然后离开。
待最后一人离开之后,连山和相柳也随即从石梁上轻声落地,悄悄地走出了祭品殿,不远不近地跟着了巫者的队伍。
自庙宇通向槃山神殿的路程并不远,那沉默的祭祀队伍,让这场祭礼多了几分压抑的气氛。
连山与相柳并没有跟着巫者们自石阶而上,只是躲于槃山树丛茂密之处。
近至神殿处之时,便只有看守神殿大门的两名侍卫。
众位巫者齐齐来到神殿前。这座神殿是由巨石筑成,并依那槃山而建,修筑的式样亦不同于腾渀氏一族的建筑,看上去亦并非是近年来修建的。
那神殿的大门更是高有三丈余,刻有腾渀氏的图腾——黑鱼石雕。
此时,连山与相柳距那神殿的大门不足十丈。
连山仔细的打量着,古老的神殿中似乎有什么强大的力量传出,神殿的外墙壁上的雕刻除了腾渀氏的图腾,还有一个他未曾见过的图腾。
“这腾渀氏的神殿竟还刻着两种图腾?”连山的渐渐地有些激动,几欲上前,想看个清楚。
相柳拉了拉他的袖子,提醒他不要露出异色,免得露出马脚。
大巫出现在了队伍的最前方,他手持仪仗,口中默念着什么,霎时一个透着神秘微光的光幕出现了,神殿竟是被封印在结界之中。
若是平时,外人根本无法进入,观察打探自然是看不出异样之处的,即便侥幸来到这里,也会被结界阻挡在外而无法进入。
待大巫空应囚完全解开了结界,几位巫者便上前合力推开了神殿巨大的石门。其余巫者这才跟随于大巫身后齐步进入神殿。
十丈外,只见连山挽起衣袖,抽出木剑便刺破了手指。
一滴金色的血沾于那剑尖之上,连山抬手便将木剑抛向天空。
霎时,一道神圣的金芒出现于槃山之上,那神圣肃穆的气息更是将神殿中传出的力量压至无存。
金虹耀眼,更盛正午骄阳。
那神殿外的两名侍卫哪曾见过这般奇异的圣光金虹,当即颤抖双腿,下跪伏拜不起。
眼见那金虹渐散,连山伸手接住落下的木剑,拉着相柳,轻道:“快!”
只见两人身形如影,闪身间便进了那神殿大门。门外的侍卫却是毫无察觉。
古老神殿中的辛秘终是要揭开它神秘的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