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别时花虎并没有来送行,只是差人送了个小包裹到旅舍去,说是给小徒弟的礼物。包裹用沙丝缠绕着,扯开后,沙子飘散在空中重新聚拢成一排文字:山水有相逢,天涯再会。一闪而过后便就消失了。里面装着一本“乾坤无极”的心得注解,一张符箓,一把土褐色的陶笛。
经过了传送阵的冲洗,阿牛残留的酒意算是彻底一干二净了。伸手掏出陶笛,轻轻擦拭揉抚了两下,到手后都还没功夫细看过。粗糙的纹路上却是一闪映照出了老虎头迷人的笑脸,不知怎么的,阿牛竟是会有一种欠了他一声师父的奇怪感觉。
“哼,虎爷可真是偏心。”燕山雪不知道吃的是哪门子的醋,一脸不爽地随着迎候的管事出了密室。不愧是万率坊的西部总坊,明明走了很久了却依旧看不到尽头在哪。直到有别于烛火的一丝光线照射过来时,总算是到了出口,玄月回望着整个通道,总有一种被一双眼睛在盯着的感觉,让人极不舒服。
“怎么了?”阿牛对于玄月的这种样子可不陌生。
“说不好,谨慎些。”
天府城的另一处,同样有人也不是很舒服。
“咦?”
“怎么了?”
“居然能感应到我在窥探她。”
“有威胁吗?”
“一个水灵力稍强的外人而已。”
“那就盯着其他新入城的,别节外生枝了。”一间黑色屋子里,暗影下两个只看得见轮廓的身影窃窃私语着。
总坊掌柜笑语盈盈在客厅等候着,一看竟也只是个灵侍,那这背后是怎样一方势力在经营支撑这么庞大的一家机构,不免让人心生臆想。传送阵一开启,总坊掌柜便就开始吩咐关照了。入门是客,更别说是和猎魂师扯着点边的了,稍许攀谈后,掌柜的便介绍起了他们在天府城的活动,玄月等初来乍到,略听个一二,倒也不算枯燥白费时间。
天府,顾名思义天之府库,理应是天灵地杰,物华丰茂之所。其实不然,天府城物产资源一般,它是中洲大陆唯一一座建造在中、西洲边界上的城池。茫茫的昆仑山如同一座高墙,将中、西洲两块大陆天然地分隔开来。自东向西,难于登天。自西向东,同样被重重高峰阻隔,唯一的天然通道便是那灵气四溢的通天大河。据说这通天河的源头是当年不周山被撞折后,天顶塌陷而灌下的天河之水。天府城正是坐落在这条通天河的西洲尽头悬天瀑布之上。
不得不佩服最初建设者的远见卓识,虽然这里除了通天河无尽的灵气之外似乎不再有其他的什么价值,可它却是中洲大陆千百年来平和安稳的重要屏障。在天府城投下的巨大力量中,中洲顶阶强者组成的“七长老会”协调着各方力量来共同抵御西部荒野中各种神奇异兽的侵扰。也正是由此,规模不是最大的天府城在贸易和战力方面却成为了名副其实的中洲第一城,是东来西往的必经之地。
这也成了万率坊必须要改变此地业务活动的主要原因。如此背景之下,天府城的两极台稍显有些鸡肋,同样是冒险,与其选择在台上死斗,很多人更愿意去这西洲荒蛮之地中拼拼运气,何况长老会经常会发布各色各类的赏金任务,极大地提升了修仙者单独或组队出去探索的热情。只是能否平安回来就是个未知数了,既然未知那便可以赌上一把,万率坊现在正是做的这个买卖。
虽说是寒暄,对方上来就坦白自己在此地的收入来源和手段。自信之大,拉拢意图之明显,可谓是昭然若揭了。燕山雪和玄月丝毫没有兴趣,过了会便准备着要起身告辞了,阿牛倒是蛮喜欢这里的,一来背后有靠山,二来修炼有资源,想想也还不错。“啊呵—呵。”玄月轻咳了两声,阿牛也算机灵赶忙跟着起身,还不忘整理了下装束。心想入了这第一大城总是要注意下形象,万一......于是,踏出厅门后竟还熏了点灵翼天香在身上。
“骚包,这灵香居然被你用来作装扮,真是暴殄天物!”燕山雪一脸鄙视。
“要你管,哼。”两人正闹着,突然门外一小厮冲了进来,神色凝重,人还没站定便先开了口:“不好了掌柜的,昨晚封闭的城门到点了一直也没开起,护城大阵更是加强了防护等级,这会全城是只能进不能出了。”
“什么?是谁说的?什么时候的事?”阿牛一把抓来小厮质问道。“就......就在刚才,长老会亲自下的告令。”
“来人,快去打探打探消息,务必探清状况。”掌柜的也很疑惑,除了外祸入侵外是很少发生这种情况的。“几位若是不急着走,鄙坊有客房供几位休息,若是着急听完鄙坊的探报也不迟。”
“就不再劳烦贵坊了,我们探听清楚后再自行决定吧,感谢招待。”刚过来就封城,玄月对于偶然性的事情天生敏感。她不想受制于人,这万率坊总给她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果断带着二人离开了。
整个天府城是以通天河为中心,在两边山谷河岸上呈扇面铺开,特别适合布置单面防护突出的阵法。现如今的乾水缚仙阵正是现任天城长老会的大长老,中洲“三圣”之一,人称“风圣”的风无极亲自主持商议布下的。阿牛望着西方城头浓郁的灵力涌动极为赞叹,三人定夺完后决定先到西城头去探探虚实。
穿过的片片街区,竟都是人影萧条,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
西城门倒是热闹异常,巨大的拱门架在河流之上,下方是盖住河面直穿拱门的长条型吊桥,桥首尾两端延伸处宽阔的坡面连接着两边街岸。桥上挤满了人,有客商打扮的生意人满脸焦虑,应该是有买卖要被中断的样子。有全副武装的猛汉凶神恶煞,想来是要西去和妖兽比划比划。还有稚气的书童、耄耋的老道,看上去大多愁容满面、心生怨念,却又敢怒不敢言。
一排金甲卫士分列城门两侧,金光闪闪,冷傲肃穆,丝毫没有被这么大群人负面的情绪所压制,反而威风凛凛、睥睨一方。当然光有气势那是纸老虎,还得有实力来撑场。原本常规值守城门的是普通的银渊卫,今天清一色全都换成了金渊卫。天城的金渊卫个个都有双星宫中境的实力,都需要有在西洲荒野中厮杀争斗,完成过一定的赏金任务才有资格获取这份荣誉的,他们在天城享有额外的修炼资源且个个名头不小,尤其是金渊卫的首领更是位列长老会第三席,是赫赫有名的绝心大师。
所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像天城这种融贯中西的大城,怎么也不可能千篇一律,除了平素里多见不怪的之外,总会有那么些鹤立鸡群之人突显而出与众不同。一个紫红色露肩长袍女子,摇晃着毛茸茸的尾巴,皮肤白的渗人,手里摆着一把人形骨手绒扇,笑语间总有一种倾倒众生的感觉。四周总有人投去甘愿做裙下亡魂的眼神。更有不少大白天,头戴斗笠,脸蒙面纱之人,给人一种生人勿进的感觉,显得格外不和谐。
玄月环顾着形形色色的人群,总感觉到一丝异样的气息,她并不认为所有人都是过来看热闹的,事情应该就出在如此关切事态又大隐于市的这些人身上,只可惜现场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
各处人群指指点点私相低语着,阿牛顺着各个指尖,朝汇集之处望去,那是城墙上的公告牌,大字写着:察有异域奸邪侵入,本城即时起全城无限期封禁,后将逐一盘查,敬请配合。“无限期,有没有搞错!”阿牛瞪大了眼,读着读着便大声脱口而出。“莫要大声小兄弟,胳膊拧不过大腿的,忍忍。”身旁的老者好心提醒着。
没听到还好,一听,再看着燕山雪凝重的表情,阿牛更是中气十足,脑瓜一热就要据理一争。却不想给拦了下来,燕山雪此刻的心情是复杂的,原有的路途计划被改变之后,本以为经天府城,顺通天河而下可以节约不少时间,这才在云城逗留那么久的。哪曾想刚过来就偏偏碰上无限期封城这么百年一遇的情况,真是内心青黄泛起,各是滋味。只是现在肯定不是毛毛躁躁,乱冲乱撞的时候,所以不声不响地止住了阿牛。
人越聚越多,躁动的情绪也渐渐扩大,再小的声量积多了也不容小觑。这是极少有的情况,而且事发突然毫无征兆,自然会有很多和阿牛一样想法的人。时间一久,金渊卫看着态势有变,不得不出手控制,开始解散人群。
“看完公告的速速离去,滋事扰事者,与奸细同罪论处。”一声高亢的命令覆盖了嘈杂的低语。人群被强制撤离,有不甘心的,也有反应迟缓些的,一时拥攘、冲撞、磕碰不断,无序效应连锁爆发,一片混乱。好在都是修士,这点程度还不至于受伤,只是脾气不好的竟是有大干一番的架势。
阿牛护着玄月和燕山雪从人流中杀出,其间还差点被一个小道童给撞翻了,本想教育下他,可一转眼就消失在了人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