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大厅里有一家兰州拉面,一个女孩坐在里面,耷拉着头,无聊地蹬着小皮鞋。
服务生都来问三次“请问要吃什么面”了,关秋庭还是没有出现。
“你就在大厅里随便挑一家店,把店名发给我,乖乖等着,我下飞机就去找你。”
到底是自己接他的机还是他来接自己!
苗绒绒撅着嘴,无奈地盯着一个服务生看。
服务生是刚来的小伙子,可能没遇到这么奇葩的顾客,被他盯得老不自在了。
“你老盯着别人看干什么?”
啊?传来的声音很熟悉。
她转过身,抬头,对上一双眼睛,眉目幽深。
是个长得很好看的人。
“关秋庭!”满心的欢喜。
“起来吧,”他的声音很疲倦,“有力气的话帮我拿一下衣服。”
苗绒绒十分乐意地接过外套,快步跟上他的步伐。
“又变帅了!差点没认出来。”
“那得赶快适应一下,毕竟不是每个人身边都会突然出现一个帅哥的。”
啊,这答非所问的回答,真的是很关秋庭了。
机场外站着一个穿着西装,戴着墨镜的男孩,见他们走来,使劲地挥手。
“关老师,这这这!”
关秋庭啧了声,停住了脚步:“太丢人了,我不想过去,怎么办。”
男孩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关老师您咋了,是不是走累了,我来帮您提行李吧。”说着就伸手拖过行李。
“你来给我解读解读这身吧,是转行当保镖了还是干嘛。”
“不是您让我穿得体面一点吗?”
站在一旁的苗绒绒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啊,您就是苗小姐吧。”
哇,第一次被叫敬语,还有点不习惯。
“我是关老师的助理,您可以叫我小孟。”他的嘴巴已经在墨镜之下摆出了标准的露八齿微笑,苗绒绒憋笑快憋死了。
“要不要给你申请一个微笑大使。”关秋庭冷不丁冒出来,“孟婆你先离我远一点,看着挺吓人的。”
小孟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叫孟婆了。只不过他最近迷上了鸡汤文,随时传播正能量,就被关老师说成了随地洒孟婆汤了。
难道是自己感染力太强了?让别人忘记了以前的痛苦,抬头重新向前看!
如果真是这样......这个外号还蛮讨人喜欢的嘛。
直到坐进车里,苗绒绒才得知,这个孟婆不仅是关秋庭的助理,竟然还兼职司机。
“小孟好车为您服务,请问这位帅哥是直接去琴行预定吗?”
“毛茸茸。”
“嗯?”她把头探过去。
“你住哪个酒店?”
“北苑酒店啊。”
小孟开始倒出车位。
“你也要去那个酒店住吗!”
“不是,”关秋庭调了调空调,“陪你去把房退了。”
“那我住哪儿?”
“合租房,我已经帮你找好了。”
“室友呢?室友是谁?”
他烦躁地抓了把脸,扭过头:“是我。”
这次的比赛是大学校长把他推荐上去。
“是次出头的好机会,抓紧在琴坛上留下一个好印象。”并且拍了拍关秋庭的肩,说南洋正好有位退坛的老先生,去看一看吧。
他原先计划好八月份出发,没想苗绒绒竟然瞒着所有人玩起离家出走。
于是他便改动计划,提前一个月来到南洋,此时离比赛还有4个月。
也因为苗绒绒,三室一厅的出租房变成了合租房。
“以后去哪必须要跟我说,别动跑西跑的。”
苗绒绒觉得此时的关秋庭特别像一位为她操碎心的长辈。
“要跟你说了会没事,我至于瞒着你吗。”反正不是真长辈,顶顶嘴应该没事。
关秋庭皱着眉撇她一眼:“你现在被我发现了,不还活得好好的吗?”
这姑娘是怎么了,一个人在外边儿待傻了?
车子在酒店门口停下,工作人员走来拉开车门。
“关秋庭我告诉你,这个酒店服务真的超级好。”
她激动地把关秋庭带到房间门口。
“你看这个服务铃,”苗绒绒小心翼翼的按了一下,“等下会有阿姨来打扫,是不是超神奇!”
说着还一脸期待的望着他。
真是一言难尽啊,关秋庭摇摇头:“你是真没见过世面啊。”
看着还挺可怜。
等苗绒绒把所有东西都搬出来,关秋庭又惊了。
整整三大箱诶,“你是把家搬来了吗?”
“差不多吧,能搬的都搬走了。”
因为她也不确定要在外边儿呆多久,一冲动就把所有家产都带来了。
合租房离酒店不远,三人把东西搬上去,留下苗绒绒一个人整理房间。
他说他们要去琴行办事。
多么不可置疑的理由啊!
“黄校推荐的琴行,我前天预约到了一个练琴房,待会儿关老师您过去负责看琴看环境,我去和经理谈一哈价钱,您要是觉得行,咱就去把定金给交了。”
“用不着你来教我。”
小孟也不尴尬,关老师已经换了八个助理了,自己一定可以坚持下来的!
“还有那位宋先生,黄校给的号码打不通,后来我问了一下,说是直接找人就可以。”
“地址呢?”
“要来了,您要是有时间,明天就可以去登门拜师。”
关秋庭没应,他翻了翻刚刚苗绒绒给他发的消息。
跪求财富密码:房间还蛮干净的,所以我就只拖了拖地。
跪求财富密码:但还是好累,幸好我带了薯片。
跪求财富密码:为了惩罚你临阵脱逃,这样吧,主卧是我的了,你睡次卧。
跪求财富密码: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下午先出去一下,去买点蔬菜水果把冰箱装满。
跪求财富密码:南洋这边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我前几天一个人不敢走太远,就没玩够。
跪求财富密码:你这几天有空嘛,陪我去玩一玩呗。
他扣了扣手机壳,开始回复。
“宋老师那里不急,下个星期再去。”
关:别去太远的地方,我马上回来,明天陪你出去玩。
言海琴行的经理严阵以待。这次来的客户是哪个大学的毕业生,他自然知晓。要是接待好了,别提自家琴行多有面子。
门口停下了一辆黑车,两个人从车上走下来。
一人穿便装,一人穿西装。
他瞄准上穿西装的那位,赶忙迎了上去。
“您就是关先生吧,这边请这......”
“哦我不是!”小孟指了指一旁的关秋庭,“他才是。”
经理慌忙转身,却见那位先生已经径直走进了琴行。
完了,开门红啊。
小孟连忙跟上,看见关秋庭自觉地坐在了沙发上。
自己是不是也得得罪关老师了啊,他下次再也不穿西装了,再也不穿了!
接着经理走进来,尴尬的笑着:“不好意思啊关先生,刚刚一不小心认错了。”
关秋庭没看他,站起身:“找个人带路,直接去看琴房。”
“好的好的,那个......小李,带这位先生去看一下20A.”
小李是一个蛮年轻的姑娘,可能是第一次带这么帅气的客人,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她领着关秋庭走上楼,进入一间房间。
“这件就是您的琴房......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件好像是203......”
“啧。”
小姑娘心里一凉,赶忙补充:“您的房间就在旁边。”
“我知道。”
好的好的您知道。
20A琴房是言海最有排面的房间相比刚刚走错的203,20A不知道有多敞亮。
“先生,这一面的落地窗,如果您不太喜欢,可以把上面的帘子挂下来。”
“我不瞎。”
好的好的。
关秋庭上前打开琴盖,轻按下一个琴键,余音环绕,随后看向标牌。
“杂牌?”他挑眉,看向身后的小李。
一对上眼神,姑娘瞬间慌了:“因为先生您今天只说来看一下,所以店内上等的琴还在库房,如果您明天就来练琴,咱......呸,我们,我们马上换琴。”
“知道了。”
等他们回到大厅,小李已经满脸虚汗。
“怎么样?”小孟凑近问。
“可以,先约一个月的吧。”
听到对话的经理瞬间两眼放光,朝小李比了个大拇指。
小李:自己的牺牲没白费!
“你这边的亲戚愿意收留你吧。”车上,关秋庭好不容易关心起助理来。
“我舅舅舅妈可疼我了,他们自己没孩子,就指望上我了。”
前面红灯亮起,小孟减慢了车速。
“关老师,那个苗小姐是你谁啊,看起来和你这么熟。”
“当了十几年的邻居了。”他摸了摸鼻尖,“太傻了,我都不想照顾她了。”
关秋庭高三的时候就搬走了,听说苗绒绒还因为太伤心,成绩一下子掉了下来。
他怎么可能会有负罪感,只是打电话过去威胁她。
“你可以再考差一次试试,我保证让你跟友谊说再见。”
后来苗绒绒还是考差了,因为太紧张。
他言出必行,虽然最后还是把她拉出了黑名单。
因为关辞故过来告诉他,人家小姑娘都到关母那里诉苦了,那哭的呦。
晚上关秋庭回到家,苗绒绒正窝在沙发一角画画。
他走过去,看了她一眼。电容笔划来划去,看起来还蛮认真,不过,“你这件睡衣......从高一穿到现在?”
“因为我太喜欢它了呗。”苗绒绒又指了指别处,“你看看我整的够可以吧。”
不得不说,小姑娘的打扫能力还是蛮强的。屋内家具不多,但都被擦得干干净净,还被摆上了一些精致的小玩意儿。
“寄到这的床单那些东西,都收到了?”
“嗯!我还帮你也铺好了,够**吧。”
关秋庭笑了一下,笑声很细碎。他又到处走了走,突然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怎么哪儿都有股沐浴露的味道?”
苗绒绒不可思议地望向他。
“好狗鼻啊!”她跳下沙发,光着脚跑向浴室,差点滑倒。
再跑出来的时候,她的手里多了瓶沐浴露。
“房间味道太重,我就把拖把往沐浴露水里搅了搅,每个地方都拖了个遍,清香花瓣味,超好闻对不对!”
关秋庭皱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你这里指定有点问题。”
嗯?这么爱干净一小姑娘,怎么就被别人说有问题了呢。
苗绒绒瞬间不想说话了。
她悻悻地把沐浴露放回浴室,再出来时,看见关秋庭拿着平板走向沙发。
“喂喂喂那我的位子!”
“没办法,”他把苗绒绒的东西仍向另一个角落,“我也喜欢这边。”
“不行!我要......”
“闭嘴画你的画去。”
“好的。”
妈妈教我做人要能屈能伸。
她调整好躺姿,重新拿起笔。这是今天任务的最后一张了,明天就可以出去玩了。
一定要先去大商场,什么玩具城啊精品店啊,再去小吃一条街,吃遍半个南洋,最后......
“毛茸茸。”
“嗯?”
“吃过晚饭了?”
“嗯,叫了外卖,吃了一碗面条,超大碗,好饱好饱。”
关秋庭站起身,走过去拍了下她的后脑勺:“那就去睡觉,已经十点了。”
“不行,我的稿还没画完。”
“我再听见你说一个不行,我就把你打回扬湖。”
以前睡关家的时候,她和苗九谦都被严控在十点之前睡觉。但她没有告诉关秋庭,在自己家,就没在十二点之前睡着过。
这次也是,在这之前,她已经不知道熬了多少个通宵。
但苗绒绒最后还是乖巧地躺在了床上。
她盯着天花板上明晃晃的灯,一时不想动。
“关秋庭!”
“啊?”
“帮我把灯关一下。”
房门被推开,那人懒散地靠在门框上,稍长的刘海挡住了眉毛。
“开关就在床头诶小姑娘。”
“我懒,不想伸手。”
门口的人叹了一口气,然后走了进来,关了灯。
“好梦吧。”
“你还不睡吗?”
“我要去编谱子。”他俯身帮她理了理被子,额前碎发垂下,几根发丝沾着水,黏在眼角边,他又抬起手,揉了揉眼睛。
“跟小时候一样吗?”
“小时候是编着逗你玩的,现在,是要拿去比赛的。”
苗绒绒一声“哇哦”。
关秋庭起身,正要离开,又突然问:“头发解了没。”
“啊哦,忘记了。”她解下皮筋,随后,房间门被拉上,只留下一条缝,透进客厅里的灯光。
外面突然开始下雨。
似乎是阵雨,一下子下得好大好大。
苗绒绒还蛮喜欢下雨的,当然是在家里的时候。因为自己淋不着雨,可外面雨滴还在一滴一滴地落下来。
更可能是因为,妈妈会趁此好机会出去卖伞,这样家里就只有爸爸,就不用害怕他们会不会吵架了。
她揉了揉眼睛,听着渐小的雨声,和客厅里合成器发出琴声。
做个好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