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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自古逢秋悲寂寥,这句诗,若是以前的自己,肯定是这样的。可是自从进了林府,一家人相亲相爱,而自己的生日也是在秋天,以前悲秋的情绪彻底消失。

抬头望望高高的朱红围墙,弯腰捡起一枚风中飘逝的枫叶,珍藏!纵然身在深宫,也不能影响黛玉的心情。

因为生活是自己的,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快乐与否,仅在自己。

一个人的悲伤快乐,与别人无关!

相对于春的繁丽,夏的浮华,冬的死寂,秋是一位洞明世态炎凉的智者,博深——

清风涤荡你的肺腑,天籁拨动你的心音。一泓流水,一弦丝竹之音和鸣,奇妙又宁静。

秋草有情,径自凋敝;黄花无意,引领南山远眺。阡陌相交,炊烟袅袅,那是秋天里写不尽的诗情。

或是晨光初照,或是山街夕辉,独坐秋天,高天、淡云、远山、近树、鸟鸣,幕天席地,一曲幽远的天籁交响在你的心底里升起。

秋菊幽香,发出淡淡的香味,悠远、沁人心脾——

午后的太阳暖暖的,让人困意连连。躺在暖阳下,好舒服——

如若不是在皇宫之中,估计此刻自己的心情会更好!

正在迷迷糊糊,一声清亮的女声已然传来,“黛玉,你在想什么呢?”只见一个明眸善睐,面容亮丽,温婉可人的少女缓缓走近。抬头对上来人,黛玉浅浅一笑。

来人似乎有一瞬间的失神,轻轻的坐在黛玉的身边,拉起黛玉的手,毫不吝惜自己的夸奖,“黛玉,你好美啊,我要是个男人,一定会把不择手段把你弄到手,然后把你藏在家里不让任何人看到,金屋藏娇!”

“紫柔,你怎么来了?你不怕那些秀女找你的麻烦吗?”黛玉微微一笑,声音轻柔,点点关心,黛玉略微担忧眼前活泼可爱的俏丽女子!

“是吗?看她们谁敢?我爹可是当朝的丞相!”不屑的语气,以她家世出身,谅她们也不敢对她怎么样。

这个直白的女子啊,真是不知道进宫选秀女对于她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这样单纯的个性,不适合在勾心斗角的后宫之中生存!

“你呀……”黛玉笑叹着无奈“还是少去招惹她们为好!”

“黛玉,不要急着说我。还是先说说你吧,像你这般柔弱的个性,只有被她们欺负的份。好在我不时的帮助你,要不然你还不被那群秀女折磨。她们呀,就是嫉妒你的美貌,你是我们这次进宫选秀之中最漂亮的。她们怕你抢了皇上的注意,所以处处针对你!不过,以你这样的个性,也太弱了些!”紫柔的话语不无担忧,像这样,不被欺负才怪!

黛玉笑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其实此时,黛玉还真是从心里感谢以前贾家的生存环境,毕竟那样的环境,还是让她学会了看清人心!学会冷眼看待周围的一切!

比如眼前的紫柔,绝对是一个毫无心机的单纯女子。

她真心相待,自己又如何好意思骗她。

“我其实不愿意进宫选秀的,我其实已经有了心上人!”黛玉小声地说着,脸有些微微泛红。

紫柔一看黛玉脸红,马上一副明白所以的样子,“哦——我明白了,原来是有心上人了啊。只是不知道黛玉的心上人是什么样的人物,我猜的不错的话,一定是人中龙凤!”紫柔似乎是略微思考地来往踱步,忽然趴在黛玉的耳边,神秘兮兮的暧昧说道。

毕竟在这宫里还是防着人心的较好,黛玉张口而出的真话又咽回去,半真半假,“我们虽然相恋,但是却不能相守。他,我自己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如今恰逢皇上选妃,汀兰国上下的适龄女子都要参选,不能违背圣意,所以也只好进宫了!”想起以前的种种,黛玉有些伤感,“如今,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没想到紫柔听完黛玉一席话,俏丽的脸上竟然蒙上一层淡淡的担心和同情,语气也愈加的真诚和充满关怀,“黛玉,你放心吧,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帮助你的!”

送走了明媚俏丽的紫柔,黛玉的心情忽然大好,雪白的柔夷捏起一粒晶莹剔透的红提,好甜!

“小姐,你刚才对那位李小姐说的话好模糊啊,我都不明白你说的什么意思?小姐的心上人不是二少爷吗?还有二少爷不是再有一年多的时间就回来了吗?为什么叫做相爱不能相守呢?”小荷挠着整齐的发辫,不解的看向黛玉,一向迟钝的她竟然说出这么一连串的问话,着实让人不解。

难道真的是因为环境使人改变,所以在这充满着未知危险的皇宫中,小丫头也变得头脑灵活了!

忍不住敲敲宝贝丫头的脑袋,黛玉一笑,“小荷,虽然李紫柔心思单纯,为人真诚。但是皇宫之内,谁是敌,谁是友,真的很难说。咱们进宫之前,爹爹不是叮咛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吗?”

“是啊,小姐说的对!”小荷点点头,真是越来越佩服自家小姐了!

“好了,小荷,金秋午后使人困。我着实有些困了,睡一会儿!你在门外守着,任何人不得打扰!”

什么,让她一个人对着那群母老虎,愣愣看着小姐进屋,小荷无奈的跺了跺脚,小姐也太不厚道了吧——

回到房中的黛玉却没有躺到床上去,而是伏在桌边鼓捣着小荷这些日子间歇找来的材料。

还记得当日听闻圣旨后,父亲在惊怒过后的关怀,母亲隐隐的担心,大哥不解的忧愁,她心里顿时暖暖一片。这就是家人啊,他们虽然也忧心家庭的安危,但满心想得更多的是她的开怀和幸福,她又怎么可能让他们再次忍受颠沛流离之苦,怎么忍心摧毁大哥的梦想,就算逃脱了,那苏家呢?不可能跟着他们一起逃亡吧,他们世居于此,根基复杂,又怎么可能轻易舍弃?为了她一个人,她在在不可能牵连如此多关心她的家人。

自小没有父母的庇荫,更没有在别人眼中最为普通的亲情。现在,她好不容易得到,并且是家人全心全意的爱护和关怀。就算是家人会为了她再度举家迁移,可是她怎么忍心再让她们颠簸流离——

这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安定生活,她林黛玉不是如此自私之人,就算家人愿意,可是她做不到!

仔细研磨着碗中的白色药膏,轻轻往手上抹了抹,黛玉笑得开怀。后天就要大选了,选不上总该比选上容易些吧,也许等一会儿应该到外面走走!

这些参选的秀女多是当朝的权贵,因为黛玉的品貌出众,真是没少挨这些人的嫉妒和暗算,要不是私底下紫柔的帮忙,恐怕黛玉早就不能全身而退了!

看到一群人正围在一处说话,黛玉缓步向前,对她们开心的一笑,坐在了正中间一个石凳上!

没想到黛玉的示好却换来几个人的白眼,“哟,这不是林小姐,今个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你不是一向最不屑与我们交往的吗?”黄衣女子王丽云马上冷嘲热讽!黛玉认得她,她是当朝大将军之女,父亲手握重兵,而她的表姐也是宫里的景贵妃,也难怪她在这宫里如此的嚣张,比起紫柔,一点儿也不可爱!

“喂,我家小姐怎么惹你了,指桑骂槐的!”小荷毕竟单纯,看不上黛玉受一点儿的气。虽然黛玉已经叮咛过她不要随便说话,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张口反驳那不可一世的王小姐。

“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下等的丫头,敢和本姑娘这样说话!”王丽云哪里受的过这样的窝囊气,气不打一处来,伸出手,一个巴掌就要落在小荷的脸上!

黛玉眼疾手快,柔夷轻弹袖笼之中的香囊,一股无色无味的粉末飘在风中。

恰好飘在王丽云露出的半截玉臂上——

即将要碰到小荷脸的手忽然顿住——

王丽云立即不顾形象的用手抓胳膊,嘴里咒骂不止,“什么东西?姑奶奶一会儿再教训你!”

把小荷拉到身后,黛玉责怪的看了她一眼。节外生枝,可不是黛玉愿意看到的!

恰到好处的上前拉住王丽云,黛玉心下叹息,若不是你要出手伤人,我又何必与你为难!

“王小姐,你这是怎么了?”不失时机把自己的手臂露出来,黛玉包含关切!

红点,雪白藕臂上的点点红疹——

众人都傻了眼,一众人呼啦一下散开,指着黛玉手直哆嗦,“你,你手上怎么了?”

“哎呀,怎么有红疹?”黛玉一脸的哭丧,盈盈水眸就要滴下泪来!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王丽云狠狠的甩开黛玉,跳的老远,“林黛玉,你身上起红疹,竟然还来这里?要是本姑娘有什么三长两短不能参加后日的评选,我定然不放过你!”

放下狠话,王丽云几乎落荒而逃!

一众秀女看着黛玉指指点点,个个幸灾乐祸,乐观其成。心里都在各自谢天谢地:天助我也,幸亏林黛玉出事了,要不然怎么会有她们的出头之日!

于是,林将军胞妹患上皮疹,不能参加雀选的消息一时间在宫里闹的沸沸扬扬!

只是紫柔有些不懂了,下午她去看她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就起了满身的红疹。担忧归担忧,照这样下去,黛玉真的不能参加评选了。

却不知黛玉望着一脸担忧的紫柔离去,心里却笑得灿烂,目的达到,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

晚间,太医诊治过后宣布林将军胞妹患有传染皮癣,须隔离开来单独诊治,而皇上不知怎么也听闻了此事,亲自下旨将林黛玉迁往紫薇阁,那里是离皇上正殿寝宫最远的居所,形同冷宫无异,得知此事,所有人包括黛玉都松了一口气。

只是到了紫薇阁黛玉才觉得奇怪,为什么这个宫殿与自己在家所居的院落名字一样。并且殿内所种花木,都是她最喜欢的!

不管了,既来之,则安之!所好的是,眼下没有什么要担心的事情了——

今日是八月十六,俗话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这话一点儿也不假。皓月正中,清辉万里——

不知道为什么,黛玉的睡意全无,看着眼前的月色美好。黛玉撇开小荷,决定一个人在紫薇阁的周围走走……

月色如水,佳期如梦。说的也不过是眼前的光景了——

面前出现一片竹林,月色下,更显神秘幽静,一直以来,黛玉都是很喜欢竹子的。因为在黛玉的印象之中,竹子是灵魂高洁的植物。

只是不知道在这靡靡的皇宫之中,竟然也有这种高雅之物。似乎这宫里的主人并不都是庸俗之辈!

月色下,纤尘不染的白衣女子静静思索,嘴角含笑——

忽然,一阵微妙的声音传到黛玉的耳中……

有人在抚琴——

好奇心大增,借着美丽的月光,黛玉向竹林深处走去!

当看到眼前的画面时,黛玉忍不住几乎惊呼出声!

最中间的空地上,月色照耀下,一张俊美异常、妖异异常、颠倒众生的脸清晰的呈现在黛玉的面前。

他一身白衣似雪,前面放着一把上好的古琴,细长的手指正在琴弦上拨动。而他的眼前竟然摆着精致的贡品和白蜡,似乎在祭祀——

他缓缓张口,声音极其的动听而不再有半分的魅惑:

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

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

又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

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

低绮户

照无眠

不应有恨

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

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

千里共婵娟

“娘,千里共婵娟,您可以看到溪儿吗?我想念您了!”男子语调悲戚,一曲完毕,拿起手边的酒坛对月遥遥一举,畅快仰头饮用。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眼前的他,黛玉忽然生出一种,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伤感!

他,应该是孤独的!

黛玉所有的惊讶并不是男子抚琴和诗吟,而是眼前的人,竟然是肖黎溪!

就是她在船上时避之唯恐不及的妖孽——

一直以来都认为他是大贵之人,真是没有想到会在皇宫之中再见到他,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的!

不可一世的妖孽竟然有这样伤感的一面,着实让黛玉不解——

刚刚听到他叫‘娘’,难道他在祭祀他的娘吗?他的娘又是宫里的什么人?

天生的善良,黛玉竟然再也讨厌不起眼前的妖孽,并且心里还生出一点点的心疼!

不觉间脚步已经迈出,“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人难以入眠。没想到肖公子与我同病相怜!”

全身放松的肖黎溪乍闻一人出现,立时一个激灵跳起,手中不知道何时多了一把剑,不看来人,长剑却是已经直直的指向黛玉的方向!

“何人?”

“妖孽,我好心安慰你,你怎么这样对我!”有些狼狈的向后退了几步,黛玉郁闷万分的抱怨。

妖孽就是妖孽,早知道不要这么好心了,真是好心没好报!

妖孽?也只会有她敢这样叫他了?!

今日是母亲的忌日,这一日的他往往是沉痛的。况且宫里所有的人都知道先皇后的忌日,绝对不敢到这里来打扰!而他也由于太过的悲痛,竟然没有觉察到有人靠近竹林!

懒懒的收回长剑,肖黎溪的心里忽生出一种感动和温暖!

扯起一抹足可以使众生颠倒的微笑,肖黎溪指指面前的软椅,“陪我坐坐可好?”

他的语气,似乎有哀求的味道——

他的心里其实现在很害怕,害怕她的拒绝。在这皇宫之中,没有人可以交心,就算他有对母亲万般的思念只能苦藏心底,没有任何一人可以诉说。

后宫的妃嫔不可以,因为她们根本不懂,她们所在意的不过是自己娘家在朝中的地位!

秦月和朝中的忠臣也不行,因为在他们的眼中,他是他们的神,他们的王,整个国家的支撑。在他们看来,他只能是强大的,不容许有丝毫的脆弱!

冷血残酷,不也是他在刀剑之中生存所学会的保护自己的工具——

当她真诚温柔的眼神如月光一样扫过他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好安心,也感觉好脆弱。

“好,等一下!”温温软软的女声,淡且轻!

在肖黎溪疑惑的目光下,黛玉手执一柱清香,对月三拜。

两人并肩而坐,静静的肖黎溪别有一种气质流动。脱去了邪魅和张扬,平添一圈让人亲近的平和!

月光静静的铺洒在两个人的身上,偶有清冷的林风穿到林间,竹叶沙沙而摇!

这一刻的美好,让他眷恋,他真的好想时光可以定格在这一刻,生生世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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