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静从校门口出来,突然身后传来喇叭声。
任静转身,是丁海的车子。
“上车。”丁海慢慢按下车窗玻璃。
“不了,我等人。”任静向远处望了望,没看见蓝天的身影。
“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我跟你没有什么好谈的。”
“听说你们在一起了?”丁海语气平静,但眼睛却死死盯着任静。
“是的。”任静不时向远处张望,这让丁海恼火。
“那就是你离开我的原因吗?”丁海慢慢失去了耐性。
任静没有说话。
“他照顾不了你的。他父母工作的杂志社倒闭了,现在在路边摆摊卖书。他还有一个上大学的弟弟。而且他的补习社现在每天都在亏钱。他已经自身难保了。他拿什么保护你?他怎么给你幸福?”丁海下了车。
“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
丁海脸抽搐了一下。
“他连毕业证都没有,以后怎么找工作?你们靠什么生活?”丁海把嘴靠近她的耳朵问。
“我们会一起度过难关的。”
“你以为你可以在龙大上学,是因为他吗?是因为我,是我救了你,是我给了你梦想。”丁海微笑着和路过的同学打招呼。
如意刚好路过望见他们,于是,她让同学先走。她则慢慢靠近他们,她很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是你给了我梦想,但你也给了我噩梦。”任静抬起泪眼瞪着他。
“是因为如意吗?你还在吃她的醋吗?那我答应你,我不再联系她了。”
任静摇了摇头,她想哭,满肚子的委屈、难受、痛苦参杂在一起,涌了出来,像潲水在喉。
“他来了,我要走了。”任静努力把泪水咽了回去。
“你会后悔的。”丁海气愤填膺地看着她坐上了蓝天的破自行车。
虽然画面唯美,但他只想把它击碎。
如意清楚地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于是,她打了一个电话。
任静身穿白色的连衣裙,头上挂着小白兔的大长耳朵,手里提着装满红萝卜和白菜的菜篮子,哼着歌跳着舞进了教室。
“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翘起来。爱吃萝卜爱吃菜。“
“我的天,我可做不出来。“蓝天偷偷在窗外看她,看得自己眼红心跳的。
实在没眼看下去了,他就偷偷溜了。
小朋友们尖叫着跑向任静,争抢着要抱抱他们可爱的任老师。
“好了,小朋友们,我们坐回自己的座位好不好?“任静甜甜地问。
“好!”小朋友一哄而散,蹦蹦跳跳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今天啊,小白兔老师要给小朋友们讲一个故事。这个故事是这样的哦。“
她举起了右手食指,走向小朋友说:“从前啊,有一只小白兔,它很喜欢帮助别人。但是它太弱小了。于是,它就想通过学武术来帮助别人。小朋友们,知道武术是什么吗?
任静用绣花拳脚表演了几下武术。
“老师太棒了!“小朋友激动地站立鼓掌。
任静偷偷地笑着:小朋友真好骗!
“于是,小白兔就去找老虎请教武术啊。但是……“任静双眉紧锁。
小朋友们脸上露出了忧国忧民的表情。
“老虎笑她‘你那么瘦弱,你怎么保护别人啊?‘小白兔很难过。“
“是的,老师,我也很难过。“小胖失落地说。
“我们也是。“小朋友争着说。
“小白兔没有放弃,她就自己练习武术呀。“任静继续说。
“真的吗?“静初小朋友叫了起来。
“真哒。你们猜猜小白兔后来怎么样了?来,哪位小朋友来回答一下。”
“我。”
“老师,我”
“我,我来回答。”
小朋友们争先恐后把手举得很高很高。
“老师,你能给我一次表现得机会吗?”紫郡嘟着小嘴站了起来。
“好哒,就你吧。”任老师亲切地指着紫郡说。
“小白兔后来遇到了王子,他们结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紫郡羞答答地说。
任老师听了紫郡的回答,笑得合不拢嘴。她带头鼓起了掌。
“同学们,紫郡同学回答得是不是很好?”
“是。”
“那小朋友们知道,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什么吗?”
“小白兔爱吃红萝卜。”
“她还爱吃大白菜。”
“她还会武术。”
“她喜欢王子。”
……
“嗯,小朋友们都说得很好。小白兔喜欢帮助别人,我们也要向小白兔学习,好不好呢?”
“好。”
“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喜欢小白兔吗?”
“因为它很可爱。”
“因为它很善良。”
“嗯,它又可爱,又善良。”任静总结说。
“老师,我太爱小白兔了。”小胖跑过去抱着老师说。
“老师,我们太喜欢你了。”小朋友们一窝蜂把老师抱住了。
“你们补习社怎么回事?怎么请了一个精神病回来上课?孩子的安全你们不管了吗?万一她发起疯来杀人放火怎么办?”一位豪气冲天的大婶带着一群人冲进课室大吵大闹。
有人开始砸东西。
“对啊,变态的人也能做老师吗?谁知道她会做什么变态的事。”另一位大妈附和说。
任静吓得脸色苍白。
有几个孩子躲在她身后,她死死护着他们。
有个孩子一听老师是变态,吓得哇地哭了出来。
家长们闻讯赶来。他们都吓得不轻,带走孩子找补习社负责人理论。
“孩子安全你们管不管?”
“她是精神病人?你们为什么不早说。我们信任你们,把孩子交给你们,你们就这样回报我们吗?”
“今天必须给个说法。”
“退钱吧!”
“赔钱!”
“大家听我说,任老师没有精神疾病。”负责人安抚道。
“那她是不是跳楼了?”
负责人推了推眼镜,迟疑了一下。
“为什么不说话。那就是精神病了。退钱。马上退钱。”
“要么就辞退了她,这种人不适合留在这里。”
“好,好,我们马上辞退她。”
家长的怒火终于平息了。
任静被叫进了办公室。
“非常抱歉,任静。我们知道你不是。”
“我真的不是。”任静一边流眼泪,一边解释。
“我知道,但你看现在家长情绪已经失控了,你也累了。要不你先回去休息一下?”
在负责人的护送下,任静出了补习社。
“变态!”一个孩子面目狰狞地对她嚷到。
任静的最后一道防线被摧毁了。
她哭了起来。
“什么变态,这孩子怎么回事?怎么说话的。”蓝天一进门刚好看到这一幕。
“求求你了。我给你跪下了。孩子不懂事,我们不跟孩子计较。”负责人马上拦住了蓝天。
“就是变态!精神病!怎么了?还敢打我孩子吗?变态的人,也只有变态的朋友。”家长又激动了起来。
“对,回你们的精神病院去,别出来害人。”
“你的命贱,但我孩子不一样。”
任静捂着脸冲了出去:她只是一个贱人,不值得被珍惜的人。父母遗弃了她,男朋友遗弃了她,社会也要遗弃她。
蓝天马上去追。
任静坐在西湖边,放声痛哭。
她知道别人心里怎么想她,她也习惯了别人在她背后窃窃私语,指指点点说她是变态,有精神病。她也不断地说服自己不要在意别人异样的眼光,她没日没夜地劝服自己不要自我否定,不要自我怀疑,不要自我放弃。要坚强。但有什么用?她赢了天赢了地赢了自己,她最终也赢不了宿命。
当别人公开抨击她时,她失去了防线,她百口莫辩,她只有放声大哭。
天空好像感应到了她的悲伤,瓢泼大雨冲洗着平静的湖面。
蓝天脱下外套,批在她头上,挨着她坐下,把瑟瑟发抖的她搂进怀里。
“别人说什么不重要。人们习惯用愚昧来掩盖自己的无知。包括我也一样。这样显得自己没那么蠢。”
“蓝天,我可能真的有精神病。”任静眼神慌乱地说。
“你是有抑郁症,慢慢会好的。”
“但当她们对我恶语相向时,我真的想打她们,我甚至想她们死。我不是变态是什么?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蓝天,你快离开我吧。我真的很害怕,很害怕哪一天我会伤害你。你快走。”
任静站了起来,使劲推蓝天。
蓝天想把她抱住,让她冷静下来。
但她已经失控了。
突然,她一失足,掉进了湖里。
蓝天不会游泳,但他毫无顾忌地跳了下去。
等他醒来后,他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他跳进水里,扑腾几下就失去知觉了。
这次,任静真的走了。
她没有亲戚,没有朋友。要找她真是大海捞针。
甚至有同学说她掉进湖里死了。
深夜,蓝天站在病房窗前,往着窗外瓢泼的大雨,他心乱如麻坐卧不安:她会在哪里?这么冷的天,这么大的雨,她身上没有多少钱,她的病还没有好,她能挨过去吗?上帝保佑,保佑她健康回来。不管付出任何代价,让她健康回来。
蓝天颤抖着双手合十,闭上了眼,脸上早是泪两行。
美琪悄悄站在门外,看着他哭得瑟瑟发抖的身子,她心痛得没有办法再看一眼,她转身靠在墙上,仰着头,泪光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