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宝山乡的人们常说,他们元宝山一年两场风,一场黄风,一场白风,黄风从春刮到夏,白风从冬刮到春。
从秋收结束以后的那天起,常年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就做好了过冬的准备.他们像过冬的老鼠一样,在家里储存了大量的粮食,蔬菜,还有必不可少的取暖用的柴火,有钱的人家会准备一些煤炭,没钱的人家就地取材,捡拾牛马粪用来做一个冬天的取暖。
白毛风像个老朋友一样如约而至,从没有停过,只是有时候大一些,有时候小一些,似乎是刮得累了,歇一歇,歇好了一会儿好更有力的刮。
真个是,风一更,雪一更。
半夜,不知从几时开始,怒号的寒风发出了各种各样的怪叫声,把付晓晨从睡梦中惊醒。
呜,呜,呜……有时,风婆婆还拖着长长的尾音,像有人在哭,又像有人在低吼,鬼哭狼嚎的听得晓晨头皮阵阵的发麻。
不时的,‘咔嚓’一声,一定又是树枝被大风刮断的声音,有时哐,哐的好像是什么东西被风给卷跑了,碰到了障碍。
炉子大概早就熄灭了,屋内没有一点儿热气,付晓晨披着衣服起来小便,冷的瑟瑟发抖,小便完,想洗一下手,门口脸盆的水却结上了冰,一模架子上的毛巾也冻得硬邦邦的。
她急忙钻到被窝里,把自己折叠在一起,不由自主的打了几个寒战,用手一模,两个胳膊上满满的鸡皮疙瘩。
付晓晨再也睡不着了,她流着眼泪,小声的哭喊着妈妈。睁眼望望窗户,稍微有点儿亮的意思,她把头蒙在被子里,盼望着天亮,天亮了,祁向东一定会过来点炉子的。
迷迷糊糊的不知过了多久,听到堂屋里祁向东开门,打炭的声音,付晓晨急忙起来,从里面拔开了插销。
祁向东见晓晨出来,问了一声:“晓晨,这么早就醒了?”
“什么鬼天气,我早就吓醒了,你屋里热不热,我屋炉子熄火了。”
“你先到我屋里吧,我马上给你点火。”
付晓晨披着棉衣钻到了祁向东的被窝里。向东又给炉子加了炭,立即呼呼的炉火就燃起来了,付晓晨醒来的太早,此刻屋里的温度又有点儿热,她脱掉棉衣,就晕晕乎乎的睡着了。
祁向东给付晓晨生好了炉子回来,见晓晨已经睡着了,就没有打扰她。
他惦记着学生们,昨天晚上的风实在是太大了,学生宿舍里的炭肯定不够用,他拉开堂屋的门一看,坏了,屋门前是厚厚的积雪。
大风把院里院外的雪都移了位,大多数都堆在墙根下这样被风的地方,操场上正经光秃秃的。祁向东没有正经的工具,拿着一把炉铲,撅着个屁股硬是给开出了一条道来。
他找来一把铁锹,逐个的把各个门口的雪都清理了。
推开学生宿舍的门,屋里冷的像个冰窖,孩子们都蒙着头,穿着衣服在睡觉,看见老师进来,有的孩子坐起来了,披着被子,依然还可以看见他们冻的发抖,有的孩子不起来,但像个刺猬一样蜷缩成一团。
祁向东太了解这一切了,他的初中生活就是这样度过的。多少年了,元宝山啊元宝山,学生的生活依然没有任何的改观,难怪没有人愿意回来。
宿舍里的炉子早已经没有了热气,旁边的筐子里也已经没有了煤炭。
祁向东问身边的一个孩子:“一天几筐炭?”
“两筐。”
“是不是不够用?”
“不够,不等睡觉就用完了。”
恶劣的天气我们没有办法改变,生在元宝山也是不能选择的,但至少多给孩子们一筐炭是我们能做到的啊。
祁向东回到宿舍将自己屋里的炭分别拿给了男女生宿舍,还亲手为他们点上了火,从他们红扑扑的不知是冻得还是热的的脸蛋上,他看到了孩子们发自内心的由衷的感激与爱戴。
祁向东从学生宿舍里出来,校工老杜也正拿着大铁锹在开路,“祁老师起这么早,他妈的,昨天晚上的风太大了,我就知道今天的雪又得重新打扫。”
“老杜,给我钥匙,我没炭了。”
“昨天我还多给你们屋里多提了两筐呢,怎就没了,也是,风大是费炭。”老杜似乎明白了什么。他说着话就已经回身嚓,嚓的几下就铲开了炭房门口的路。
祁向东跟着进来,老杜装了一筐,提着走了。祁向东也装了一筐,提着送到了学生们的宿舍。等他从学生宿舍出来的时候,老杜也从教工的宿舍出来了,老杜笑眯眯的看着祁向东不说话。
原来,老杜提着一筐炭,本来想着给祁向东送到屋里的,结果推开门看见付晓晨睡在祁向东的床上,急忙退了出来。
“怎么了老杜,笑什么,我偷你炭了,今天和王金平老师说一下吧,学生宿舍里一天两筐炭不够用,孩子们都冻得不敢脱衣服睡觉。”
“嘿嘿,嘿嘿。”老杜冻得通红的脸上显示着神秘的神情:“祁老师,进展的很快啊,都睡一块儿了。”老杜眯着眼睛,笑着说。
“你胡说什么,哪有。”祁向东急了,他害怕老杜会到处乱说,急忙解释:“付老师昨天晚上的炉子熄火了,早上我起来替她生火,她就到我屋里去了,不是你想的那样,千万不要胡说。”
“我都看见了,还假装。”老杜只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进去送炭的时候,在祁向东的屋里,确实看见付晓晨就睡在祁向东的被窝里,这一点儿错都没有。
“老杜,大哥,我求你了,不要瞎说,你看见啥了,你没看见我一直在院子里铲雪吗?我在这儿呢,就在你眼前呢,你没看见吗?”
“也是,也是,嘿嘿,谁知道,你一晚上在哪里。”老杜双手抄在袖筒里笑着说,对祁向东的话,他半信半疑。
“你爱信不信,不过,你可千万不要往外传。”祁向东随口安顿了一句,他准备回宿舍洗脸,收拾一下卫生。
“没睡你怕什么。”老杜嘿,嘿,嘿的望着祁向东傻笑,一脸的羡慕。
完了,跟这种人解释不清,越解释越严重。
当太阳,跨着双耳从遥远的地平线上升起来的时候,风渐渐的小了,但室外零下接近30度的温度,冻得人们都穿着厚厚的棉衣,带着各种款式的棉帽,猫着腰,迈着像小脚老太一样的小碎步(冬天,地上全是雪和冰,走大步是要摔跤的),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
在老师们上班之前,祁向东捏着晓晨的耳朵,万分不舍得将晓晨弄醒了。他很想让晓晨在自己的被窝里睡个够,可是,已经被老杜看见了,再要是让其他的老师看见了,可真的是说不清了。
“晓晨,回你屋去,让校长看见你睡我屋,还不得打死我。”
“再睡一会儿嘛,一晚上没睡好。”晓晨翻了一个身,连眼都没睁,抓着祁向东的手发出轻微的呼吸声。
“懒猫,快上班了,不怕被别人看见你睡在我的床上吗?”祁向东俯下身,对着晓晨的脸上轻轻的哈了一下。
付晓晨立即坐了起来,披上衣服跑回了自己的宿舍。
祁向东抱着被子,望着晓晨的背影,开心的傻笑,他把被子拿到自己的胸前,低下头,闻了闻,这是晓晨的味道,一道淡淡的清香。
他心花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