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音已许多时日不曾见到泽梧了,想来也是他政务繁忙,而自己也不便于去打扰,她突然想起来那个咿咿呀呀的奶娃娃,明明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人儿,却要承受许多人一生都不会承受到的苦楚。淡青色的裙摆拂过地面,激不起一声回响,她已在这宫内两个月有余,却还是记不起来自哪里,又或是谁,她们说她叫清音,是这泽池国的神女,可她总觉得,这不是她原本的生活。
紫黛已经变成奶娃娃两个月了。这两个月里,除了教养嬷嬷和泽池帝,他也就能每日夜里见紫竹一会儿,前些日子好不容易见到了主子,却不想那身旁的小宫娥拉着主子就跑,这样下去,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主子啊。不行,他得给自己创造机会,小短腿刚迈出一步,就被教养嬷嬷抱了回来,果然,还得先摆脱这小身子,鸟生无望啊。
时间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过着,转眼间,半年过去了,紫黛也终于能够化形了,很快,他就能摆脱这小身子了。紫竹这些日子正忙着找个缘由做场法事,毕竟,紫黛一离开,那孩子估计也不行了,虽说是那孩子命数本该如此,可是,任谁都会于心不忍吧。
岁末,冬至。大雪已经下了两日了,说是大雪过后就要为小主子做法事了,宫人们步履匆匆在为法事做准备,一切都有条不紊。“陛下”泽梧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泽池的冬天没有那么寒冷,只是这宫内是少了许多人情味,有时,他也真想过一过寻常百姓家的日子,可是,他不顶着这泽池的天,百姓又如何能安居乐业,“小主子如何了?”听到殿门吱呀的声响,泽梧知道国师来了,一切总会来的,“小主子”紫竹一时有些说不出口“小主子一切都好,只是今夜过后”“不必说了,寡人知晓了”紫竹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这世间的生死,也从来不是几句安慰话就能宽慰的,一切皆有命数,哪怕是神仙,也不能逆天而为。
是夜。凛冽的风吹动着符咒,引起沙沙的声响,又像是厉鬼在夜色中嘶嚎,泽池国的小主人就坐在这符咒中央,四周宫人们拿着点燃的宫灯,静默着,等待国师的吩咐。泽梧没有来,因为他没有勇气去面对这一切,半年来,这是他第一次来到云闲宫——神女的住处,因为他不知道去找谁,这莫大的宫中竟是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清音也未曾想过再次见到泽梧竟是这样的场面,今夜,他穿了白色,头顶也不再是帝冠,而是一条白色绸布,整个人不复往日的光彩,他也没有多余的话,只是说来找她下棋,却问也不问她会不会下棋。相比于那边法事的喧闹,这边的棋局显然安静很多,两个人没有说话,只是你一子我一子的落着,待到宫人来禀“小主子去了”,清音明显看到泽梧拿子的手顿了一下,而后把子落在了棋盘上,“我赢了”,今夜他没有再用寡人这个称呼,仿佛这样,他就不再是孤家寡人,一盘棋后,清音看着他孤单离去的身影,说不出一句宽慰的话。
小主子的葬礼办的甚是朴素,但因是皇家子嗣,举国上下也禁了一月的喜事,吃素三天。下葬的那天,紫黛也去了,他只是在高高的枝头上目送了那个曾被他借肉身的孩子,希望他下辈子能投个好胎,能够平安喜乐的过完这一生。